曾经堆积的违和之感瞬间全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怪不得阿娜伊自从进入蕉芸轩后便一直以民族习惯不同为由独居独宿,刻意和众姐妹保持距离,总用浓重的“摘艳膏”遮掩体味,又总是羡慕地偷窥着众姐妹的妆容,而她之所以天天佩戴着那颗假祖母绿项链,就连沐浴时也不肯取下来,则是为了遮掩他的喉结!
看着孟得鹿张口结舌的神情,阿娜依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孟得鹿不要声张,声泪俱下地把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
“我出生在辽阔的草原上,在我的家乡,所有的男孩子一出生便要学习骑马射箭,放牧狩猎,女孩子们要学会畜牧酿酒,唱歌跳舞,可是自打我记事起,我就很讨厌和男孩子们混在一起玩,相反,我打从心底里喜欢姐妹们的胭脂水粉和漂亮的衣裙,于是,我总背着她们偷穿她们的衣裙,戴她们的首饰,渐渐地,我越来越坚信自己拥有一个女子的灵魂,只是她被困在男子的躯壳里出不去了,我觉得很痛苦,痛苦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短暂的回忆已经耗费了阿娜依全部的力气,她浑身战栗,瘫软在地。
孟得鹿对她暂且放下了三分戒备,小心上前扶起她,“你虽然是男子,但言谈举止却比女子还要女子,就连一向自诩精通妆容的我都被你瞒过了……”
阿娜依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得鹿,“你不觉得我是个怪物?你不唾弃我?鄙视我?不觉得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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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得鹿温柔地摇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你也只是想活成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又有什么错?”
阿娜依惊愕茫然,“可是……我的族人却不这么想,他们视我为异类!只要我出现在他们面前,便如同过街老鼠,人人都可以肆意地羞辱打骂我!我的父母更是把我当作奇耻大辱,我不想让家人跟着我蒙受耻辱,只好改名换姓,来到了长安,来到了平康坊……”她淡绿色的眼睛忽又闪闪发亮,“得鹿,你知道吗?我好羡慕这里的每一位姐妹,羡慕你们能生而为世间最美丽的生物——女子,我在这里的日子虽然很短,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只有在这里,我才终于活成了那个我真正要想成为的人,阿娜依!”
卸下了全副伪装,阿娜依的声音也不再像往常一样妩媚造作,而是换回了清朗的男子声音,那声音正和她当初在县廨院里被尹忠“离魂上身”时一模一样。
孟得鹿细心地觉察到了,试探地追问,“那,尹内侍可是你打伤的?”
阿娜依低垂下头,算作默认,那晚恐怖又羞耻的情形再次浮上脑海……
“那天晚上,尹忠暗中命令我到客栈去和他相会,我不敢不从命,可是没想到,那个人喝多了之后竟然……竟然趁着酒意轻薄我!结果,在拉扯之下撞破了我的男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