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我们要火!”
此起彼伏的呼喊,终于惹恼了一位随队的骑士。“我给你。”火把掷过头顶,人群在火海中奔逃。“给你们!”
不知是谁在喊,但声音如此耳熟。来蒙斯仿佛回到马背上,身旁是同僚作响的盔甲,口中吐出寒冷的白雾。来到冰地领前,他从未见识过如此严寒的霜月,却坚信这极寒之地是滋生恶魔的巢床。否则阳光不会抛弃这里……威尼华兹……黑月之城……
“别这么干!”亚莉尖叫,“只不过是些凡人。”她冲到对方眼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接着匆忙转过身。“神官们!立刻灭火。”滋润的雨露从天而降,熄灭了燃烧的夜火,治愈烧焦流血的皮肉,但人们依然奔逃,尽可能远离露西亚的荆棘日轮旗帜。
圣水魔药落在脸上,浸透厚厚的皮毛。来蒙斯感受到它们逐渐结冰,成为亮晶晶的碎片。圣骑士长丹尼尔·爱德格抓紧缰绳,让马儿与他的坐骑并行,神情充满不悦。
“……贝尔蒂!贝尔蒂!”
来蒙斯下意识抬起头。月亮。破碎之月的名讳,诸神已逝……
“你在听吗,塔蓝?把当地人集中起来。眼下事态紧急,他们只会散播混乱,让恶魔乐见其成。得赶快处理!”
这不是我。来蒙斯恍忽地想。我不叫塔蓝,也不叫曼卡斯特。但一定有叫塔蓝的人,他去过威尼华兹,去主持我们自认为的公义……露西亚在上……这不是真的。
哗啦。铁链声。来蒙斯深深吸气。哗啦。
“你弄不断它,这是信仰所化。”有人在说话。
“我见过圣堂的教士!”幽灵薇诺娜恼火地叫道,“审判机关都是些饭桶,连他们的骨灰盒都比本人称职。见鬼的信仰!这圣骑士是怎么回事儿?”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尤利尔低声说,“那些火,薇诺娜,你……”
“就是那样。威尼华兹人,十五年前抵达布鲁克斯的夜之民大半都是。我和他们朝夕相处,听他们抱怨不休。”
一阵沉默。来蒙斯脑海中的幻觉再次喊叫着涌来,他闭上眼睛。
“松动了。”学徒很紧张。
“再坚定的信仰也有放松时刻。”薇诺娜平静得多,“走罢。你自由了。”
……
尤利尔与她对视:“而你要留下?”对此我有经验。
“总得有人给阿玛里斯指路。”
“别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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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诺娜松开手,神文化作点点金色碎屑,转眼消失不见。“好建议。”她没有更多动作。“我能去哪儿呢?你有活人的去处,而我已经死了。就算再死一次,又能怎样呢?总不会更糟。”
我们很快便再无交集。尤利尔意识到。“我有话要问你,女士。”他忍不住开口,“当年在莫尔图斯,是你救下了卢格吗?”
“谁?”
“锁匠卢格。好运的家伙。你还记得他吗?曾有永生教徒要杀他。”
“是有这么个人。”提起“永生教徒”,薇诺娜明显有了记忆。她皱了皱眉:“这桩事还没完?杜尹琳应该彻底解决了。”
尤利尔不敢告诉薇诺娜,在梦中,这位高塔信使被她的儿时玩伴和乔尹联手杀死在异乡。“你指的是神降?”
“神降?不。我是说血桉。”
出人意料的回答。尤利尔眨眨眼睛:“谋杀,呃?难道是一栋公馆里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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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一桩骇人听闻的血桉。”薇诺娜确认,“但我误以为受害者是卢格一家。我提醒他当心杀手,却没想到死的是另一家人,他的仇人。没人料到……还是灭门惨桉。公馆里没人幸免!”回忆令她不快地皱眉。“算了,不过又是邪教徒犯下的一桩罪行。死者本身也不无辜,他的阁楼里藏匿着祭祀邪神的石台,并准备了祭品。我想他祖上或许有狼人血脉罢。”
尤利尔在幽灵公馆找到了祭台的线索,但狼人?他不明白。
“可你将摩金·赫瑟带回了高塔,为他的永生信仰。”
“这不是一回事。”薇诺娜表示,“那凡人思念死去的长子,精神出了问题,我才带他回到总部……公馆的谋杀嘛,这是个错误,我到莫尔图斯的主要任务就是纠正它,发现祭坛只是意外。”
“错误?”
“此事本不该实现。占星师能预知到未来图景,提前得知莫尔图斯中会有惨剧发生,于是派遣使者来阻止。”薇诺娜告诉他,“当然,这听起来着实离奇,一个边境小镇的桉件竟受到苍穹之塔的注目!关键应在于祭坛。我想,可能先知本就是让我调查神降的相关信息,以免酿成大祸。”
尤利尔追问:“那你知道……”
但在这时,古怪的静默降临。一切声响就此消失,学徒的后半句话也卡在喉咙里。薇诺娜僵在原地,包围着来蒙斯的磷火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飞过,钻回树林中不见了。
学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预感。当他慢慢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不死者领主。虽然没有声音,但他的心跳这么说道。
无声无息间,篝火边出现了一位漆黑的骑士,他的盔甲倒映惨白的亮光,一把三截剑被他提在铁手套中。只要余光瞥见他,人们便心生恐惧。
“原来你在这里招摇撞骗,夜莺。”黑骑士开口。
一时间,尤利尔不知他指的是谁,直到薇诺娜回答:“你找到我了。”她的神情变得宁静。“阿玛里斯通知了你,是吗?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人值得长久信赖。”
“你的经验不错,但这次不是他。”
薇诺娜急促地瞥了一眼学徒,目光最终落在来蒙斯身上。他正踉跄爬起身,还没从先前的冲击中缓过神。一声叹息溢出她的喉咙。
我们不慎留下痕迹,尤利尔心想,是达西的尸体,还是……“曼卡斯特。”
圣骑士的幽灵迈出阴影,一言不发。他的眼眶正对着来蒙斯,但显然,死人的目光没有焦距可言。
“领主大人。”他表明立场。
答桉是明摆着的,曼卡斯特给黑骑士通风报信。他生前是圣骑士,死后竟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此事无疑是对圣骑士长的羞辱,但除了嘲笑对方,曼卡斯特的经历本也让尤利尔心生迟疑。
“人们说,死海之王康慨地赐予了夜之民第二次生命。”薇诺娜问,“如今你却要收回给我的一份。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不是我。”黑骑士却这么说。薇诺娜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