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着阵法的增损二将见形势不妙,连忙起阵。
在这天崩地裂的情势下,引路童子另一只握着短枪的手硬生生将那柄利刃拔出,继而抵着对方的脑袋,他神情淡漠似乎根本不在意脸上那张面具正在啃噬着的是否为自己的神魂。
“碎月!”
随着他念出这句话,当即,倾轧下来的碎片将二人包裹,几乎同一时间,那只被封印着的怪物血肉爆开,连接着残留在地上的无数污浊的血都汇聚成了一团无形的烈焰,那是能焚烧一切,人心欲望的魔火。
火焰冲天起,而此过程中,增损二将为了确保己身不受损害纷纷用法身回护,那座包容方圆十数里的法阵没了人加持,很快也将被突破。
酒楼上,伊师叔启用牧野在外布置好的天师府阵法,将镇中所有昏睡的百姓通通搬到太虚秘境中,而他们三人也在最后相继藏了进去。
魔焰肆掠下,一切生灵都短暂陷入到了疯狂,它们的情绪在那一瞬间被点燃,意识神魂都若着了魔一般,不受控制的开始自我毁灭。
头顶那轮残月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但可怕的是,在那轮圆月应该有的位置上,似乎有一面黑幕将其遮盖,只留下一圈淡黄色的光晕,制造出一种月亮还在时的假象。
最后一道封印还未完成。
天空上,引路童子一只手按在了那副油彩面具上,他竭力想要将那能啃噬神魂的面具摘下,一面又不舍得放开自爆求死的魔头身体。
这是他又一次面临着两难的抉择,上一回,师傅让他和师弟一人选择一条修行之道,他挑的自然是循规蹈矩的正神大道,但偏偏最混不吝的师弟反而以游戏之道先他一步修成金身。
此后,他虽屡立奇功,但一向被他照拂的师弟反而在天上和人间都是有口皆碑,世人都知那杨二郎是孝义两相全,人间游乐仙,又有谁知,早在鸿蒙开初,封神在即,那被指派乱世者的申公豹,其项上头颅就是被他所叼去。
浮华往事,如今想来也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在天界变革中,他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期间,曾被看做至亲的师傅也不曾替他出头。
直到,他被指派去了地府,当一个什么狗屁的官将首之职,那也是他最后一次拜见师傅。
瑶台上,正面是玉皇,王母,三清位于上上之座,其余偏席分列有实际掌权的四御帝尊,他之一小辈,跪礼台下,只将头埋在胸前,听闻满朝祝贺,沉默着在那人的默许下,直入九幽再不见天明。
想到此,引路童子那被揭开面具的脸上露出本不该有的怨恨和气恼。
他嘴巴咧开,那张向上翘起的笑面唇边,露出雪白獠牙。
那年,南极仙翁曾对前来求情的姜子牙道“你饶了他,他不饶你。那时叁十六路兵来伐你,莫要懊悔。”
姜子牙有天命傍身,即便是死,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引路童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仰头看向那被冰刃切碎散布满天的血迹,想要透过它们看向更遥远的三十三层巍峨穹顶上的冷酷命运。
他笑了几声便觉一股辛辣钻入心口,继而月神面具被他收起,同时间,一声凄厉的鹤鸣从这片平原这处高阁纵声亮起。
一只苍白羽翼下的墨白巨鹤揽翅而起,其鬓角毛发皆似风中麦穗,野蛮中,如若刀剃,纷纷倒卷往后。
他伸出手来,想要将属于自己的一切通通抓回来。
阵法崩溃的瞬间,增损二将便第一时间压制修为,围绕在他二人身上的法相也顷刻间散去。
望向顶着世界法则的强大压迫依旧选择下死手的将首,这二位倒是真慌了。官将作为地府里单独拎出来的一股势力,其核心就在于拥有和上面直接对话的将首,引路童子。
若是将首不幸殒命,且不论对时局有何影响,单就是他二人免不了要受处分。
此时,已经被魔焰影响到的引路童子不惜显出法身也要将对方留下,显然已经着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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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唤醒他神魂意志,你看住那天魔,不要让他乘机作祟。”说这话的是青衣增将军,相较其他官将,这位确实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如何做保。
另一边两相对立的红紫衣袍的损将军低声哼了下,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依旧能让人清晰感受到那副让人胆寒的尊荣。
结界被摧毁的瞬间,来自天地间的压力倾泻而下,遮弯镇内,那尊仙鹤体态扭曲,它近乎要将那团破碎的血肉尽数吞到腹中。
某个角落里,已经检查完所有人都已收纳进太虚秘境,赶在此地彻底崩塌之前,牧野催促着里面中年道人。
“师叔,已经全部到齐了,咱们赶紧转移吧!”
外头风声大作,哪怕身处秘境之中也能感受到外头的凄风苦雨。此间威势实乃难以估量。
头一回施展的中年道士有些汗颜道“不行,外面灵气太乱,我没办法定位。”
深知再拖下去可能还会出现其他变故,伊师叔率先一步走到秘境入口处,他吩咐道“牧野,你负责维持百姓们的梦境,一切听郭师叔的。”
他交代完,便转身踏出秘境。
牧野想要跟上,但一旁的中年道士只叹息一声,他劝道“你伊师叔的脾气你岂会不知,如今就算我和他双双交代在这儿,也需得保你无虞。”
此番言重意深,牧野并非愚钝之人,自是清楚其中利害。
只是,望向那秘境之外,灰霾笼罩,四野迷散。
莫名出现于此的几位神魔似乎牵扯出的是更为辽阔也更加隐秘的重要事件。
这种感觉在他第一次见到西尧城时就有了,来自北方武皇座下的那位火将军并非只是出于战略目标而现身前线。他似乎是为了寻找某人而特意出现的。
顶层大佬之间的博弈,在小人物面前难免有些错综复杂。
由此,牧野也是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混到高位,再也不让底层的无辜将士们不明不白的去送死。
深吸了口气,这位心性大改变得更加内敛的小真人果真老老实实的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