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一响

奇物异志 引魂香 6130 字 2个月前

说起来,天师府的人马呢?虽然情报上显示这次来的是仪仗队,队伍里平均实力不足三品,但带队的是那个叫余君酌的天师府代理掌教,虽然有关他的情报不多,但合理的推测都是接近真人大圆满甚至可能已经是半步天人。

想到这儿,太阴有些晃神,就在早些年,作为地府在册阴神,受人间供奉,期间也曾有意点拨过几位人世间的凌云子,而其中一人更是有幸跨过那道仙凡之别,在暮年前登临到所有真人之上,距离迈入仙界大门就只差那最后一步。

每每想到此处,太阴总是会觉得惋惜,祂对于尘世间的许多人许多事都有着和旁人不同的看法。当然,这或许也只是祂这么想。

凡人生老病死不过须臾,却在此间有幸能得学识,能明善理,能慷慨大义,亦能怀痛千古。对于人类,祂的想法很是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天真。

人生有用,便是首善。人生无用即是大恶。

一朝为官权势滔天,害百姓丧失亲友,拖国家病体衰弱,此为有功。

一日善行,一生磊落,不受人诟病,多落人善舌,此也为有功。

然而贪得无厌,床榻怠惰,终日寻欢不思进取,此为大恶,落入地府经祂审后先丢去油锅炸个通透,继而丢进寒冰狱,直让他走出九九八十一万座大山后方可离去。

太阴评定善恶,赏罚皆无度,随心亦随性。

然而就在祂的视线望向那坐镇炮台位置,佝着身子但还一副挥斥方遒模样的二世祖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愣住了。

作为地府的阴神,祂有权过目一切记录在案的所有名录,只要祂想,只看人一眼便可于脑子自行跳过关于此人的生平事迹。然而就在这位尊上闲的无聊时,意外看见了宋明澄的人生履历,这可让这位赏罚很是随性的大神给整不会了。

额…客观点讲,这个宋明澄活着的这些年里是一件有用的事没做成,也或者说只要是他想干的事情总能给它办砸。

也许是他出生时被厄运女妖多瞧上那么几眼吧,反正,除了投了个好胎之外,这位二世祖在同为二世祖的交际圈里也是不受人待见的。

要说原因,大概是这家伙总会在某些时刻突然爆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而且,每次拉他出去喝花酒,这货总能拉着人家妹子在那聊一整晚的骑马射箭。人家姑娘是因为你花钱才表现的很有兴趣,结果这货以为对方是迷恋自己那英武的气质,愣是吹了一晚上的牛逼,等到第二天,太阳都上了杆头,哥几个都从各自房间一脸坏笑的出来,结果这孙子一脸的疲倦,但兴致勃勃,旁人都问,你昨晚这么猛地吗?但他回道“知识往往就是那么的迷人。”在然后,这位二世祖就没见过那位陪他彻聊一整夜理想的姑娘了。

翻看着这家伙的经历,以太阴这阅人无数的眼光,一时间竟然没办法判断出这厮到底算是有用还是无用之人。

要说他无用,天生的霉运仿佛事事都在与他作对,这哥们说到底也不算是摆烂而只是单纯的倒霉罢了,比起他一本正经的做事,其他人倒更愿意他游手好闲一点,毕竟这样是最安全的。

而就在他三十岁那年,父亲的离世似乎给他的霉运带来了转机,可前半生已经定了型,哪怕就算他不再倒霉了,但已经养成的性子又怎能说改就改。

望着这么个难能一件的贵物,太阴正考虑着要不要顺便带回地府,就见更远一些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厮杀,那声音整齐又严明,与胡打乱打的玄门不同,这支应该就是属于天师府的那支仪仗队了。

将目光投向更远一些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人正御剑赶来。

太阴并没有出手,以祂的位格尚且不屑对此等小辈上心,况且,祂身边也并非只有祂一人。

拦在那位御剑而来的道教真人面前的是一位脸色苍白,头戴斗笠的男人此人身材瘦长,手指上那漆黑的指甲足有一尺多长。

御剑而来的余君酌与此人打了个照面后,看着半空中那已经凝聚成人形的太阴,这位天师府的代理掌教沉声道“尊上远道而来,小辈斗胆想与您面谈。”

对于地府的阴神,余君酌还是尊重的,无论是从小受到的礼教还是在面对此等人物时的习惯,余君酌不愿也不想与这样的人物发生任何冲突。能谈谈自然是最好,谈不拢那再说谈不拢的话。

然而,太阴并没有搭理他,或者说那位尊上并不对他这样的蝼蚁感兴趣。

挡在福生面前的秘首呵呵笑了一声,他身子微微弯着,倒不是在对余君酌表示尊敬,而是在太阴尊上身边,他岂敢挺直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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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位本该更早出面的天师府新贵,那面白如雪的男人笑着提醒了句“在下还是第一次得见天贵星,虽已有闻名,但有些话还是得与阁下讲清楚。这仙缘道行得之不易,今朝汝能得之,明日也许便弃之。呵呵,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还望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啊。”

视线从那边的大人一直落回到面前男人的身上,余君酌似乎并没有听懂对方话语里的警告,而是坦然的挥了挥衣袖亮出里面的一道道符箓。

秘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看见对方也语气温和,但脸上也挂着一丝危险的笑意,只听这位待人和善的道士用一种近乎生冷的语气,陈述着“河东道秘首,封号鸦天衢,自南北朝先后扶植过汪帝韩王最后皆以兵败而分崩离析。时年在地府夜巡鬼王麾下担任地方秘首之职,在位期间共腐化收买零散道士神婆共三百余人,只是为你打探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见对方逐字逐条的都报了出来,鸦天衢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有了一点新的变化,他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在京畿一带吗?怎么会对我这河东道的事情这么清楚?”

“一方面,是稽查司告诉我的,你是做情报的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另一方面…”余君酌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牌子随手丢给了对方。

鸦天衢接过他丢来的物件,眼睛里的迷惑也慢慢扫视一空。

“一个神婆…有意思。”

看着手中的东西,鸦天衢呢喃着突然咧了咧嘴角,而也就是这时,对面一副好商好量的余君酌眉头一竖。就在对方接牌的一瞬间,他背后,那六张隐而不发的符箓一溜烟的全飞了出来。

攻其不意!

面对这么不要脸的偷袭,鸦天衢倒也没惊慌,他身子顺着那六道飞驰而来的符箓一起向后倒退,而就在这天旋地转的功夫,对面酣然发起偷袭的余君酌好似喝醉了般,身子歪歪斜斜的也跟着倒了下去。

与对方一用向着下方坠落的鸦天衢嘴角上那不加掩饰的笑容变的有些残忍。

这是,地府中能够扭曲人行为仪式的权柄之一,而它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源头,那就是心灵。

意识短暂跌入到混乱中,在余君酌的视线里,周围的一切都变的好似泡沫世界里那般,五颜六色奇奇怪怪。

而在他思维的更深处,那里有着一座完全封闭着的心灵世界。

正坐在一把剑上的女子,没好气的说道“你是猪吗?对方这么不慌不忙很明显是防着你的。”

而在女子的对面,一个有着青绿色轮廓样子的余君酌则只是双眸禁闭,他淡然道“需要我出手吗?”

意识虽然没有坠入这片空间,但余君酌还是能听到里面两个剑灵的对话。

他嘴角微微抽搐,本来也不知道他是要微笑还是干啥的,反正现在脑子彻底短路了,还能维持住一个不大小便失禁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

果然,这种肢体影响是无法简单的就靠意制抵挡住。

在身体陷入困境的一瞬间,余君酌身上的那些玉片就一个个自主飞了出来。

这可是府君亲赐的宝物,哪怕是面对一位天人也能支撑少许,更何况,你还不是!

与玉片一同飞出的还有藏在他袖口的那一张张符箓,上头有绘制山川河流,有绘制五行雷法,林林总总种类繁多。

随着鸦天衢的靠近,那些符箓依次挥动,率先在前的是一枚震风符。

该符表面金灿,催动时周围数丈瞬间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浪,会将在场的一切都掀飞出去。

而这也是他为什么首先使用这张符的原因,作为预料到可能先被对方靠近进而使用控制能力束缚行动的预案,这种能快速隔开彼此的强力型符箓可以作为优解方案的一种来使用。

双方的接触被终止了,漫天飘舞着的符箓就好似一张张纸币。

而离得较远之后,福生也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下退出,与他隔着无数黄纸相对视的鸦天衢脸上不见沮丧,他说“我似乎应该先把你拉进空间内才对。”

调试了下身体上的各种机能,回望向对方的余君酌也咧了下嘴,一张黄符从他面前飘过,被余君酌伸手夹住。

此刻已经眉眼斑白的他,额头上一朵璀璨云纹正闪耀着自身的光芒。

当然,这光只有那些拥有灵视的人才能看见。

而当这位天师府的代理掌教显露出真人法相时,天空中,那道人影身上散发的光芒正如一盏被重新点燃了的月亮那样璀璨夺目。

鸦天衢脸色依旧,他身子微微拱起,背后那黑色的羽袍突的伸出两把疑似弹刀又好像胳膊的两条漆黑色的肢体。同时,他的身子开始膨胀,胸前的衣服被一股巨力撑爆,而他的脸上,惨白的五官也一瞬间被挤压的变形,一张怪物的脸很快替换了原先那张有些阴郁气质的儒雅脸孔。

余君酌口中快速念着什么,他手中的黄符被他左右各摇了三次,身旁那些飘零着的黄符此时开始静止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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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双脚并起只轻飘飘的踩着一张横放着的符箓,如同孤鸟悬停在一叶枯木上。

直到对方彻底展露出妖怪真身,余君酌的咒才念完。

望着那呼啸着袭来的怪物,这位只在这几年才突然名声大噪的年轻道士抬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他手指一松朝天推了出去。

而就是这一支不知叫什么的符箓硬是在随风而去的过程中变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黄布,将那怪物整个包了进去。

单是一张符箓肯定是不够的,余君酌双手捏诀,他于道纹位置强拉了一枚天眼。而就在那黄符已经濒临破碎,黑暗即将侵入现实之际,一道青芒从极高坠下,直劈入那混沌黄布包裹着的身体。

只这样还是不够。

余君酌听到那怪物愤怒的吼叫声响起,几乎是在那家伙掀开黄布奋力反扑的同时,他双手撑着的天眼终于是被他给拉开了。

就在这枚闪耀着天意的穹顶圣光落下的同一时刻,一团阴霾落下,笼罩在余君酌的头上。

那股天恩浩荡的联系戛然而止,就在余君酌还有些错愕的同时,那受了他一剑的怪物已经扑了上来。

鸦天衢此刻如同一条饿极了的疯狗,他眼里只有余君酌这一个目标,为此他不惜动用了鬼王陛下亲赐于他的一件特殊物件,狂心。

这件物品并非是对敌人使用,而是一件为自己使用的特殊物件。

它里面收纳了这千百年来身为鬼王的散秧所积攒的恶意,这是一种诅咒的同时也是莫大的恩赐,在接受了这份馈赠的时候这意味着将获得一位鬼王几百上千年的一部分。这是何等的荣光,亦是何等的恩赏。

一口咬在余君酌护身玉甲上的鸦天衢,此刻已经彻底疯魔了,他身上不断暴增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冲刷着他这具躯体的极限。

然而,这股力量不会让他死去,但肉体的不断损坏与修补带来的痛楚会勾连起这份馈赠下蕴含诅咒意味的疯狂。

“散秧大人!散秧大人!我是何等的憧憬您啊,请允许我,允许我这违背的残躯,我这下贱的灵魂,容纳下,容纳下您身体的一部分吧!散秧大人!”

眼前这个家伙似乎已经彻底沦为了疯子,余君酌并不感觉到麻烦,因为对方尚未咬穿那层玉甲,而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击杀他。可关于此行的目的却不是他所想的。

望着那撤走的视线,那尊尚且不知尊号身份的人物转过身去,似乎将在下一秒就遁入虚无再无踪迹,即便是性子好的余君酌也不免开始有些焦急。

他所来即是受人之托,也是发自本心,如果能从对方手下救出那人,或许就有机会改变这个世界。

鸦天衢的啃咬似乎没有尽头,无论余君酌怎么试,用雷击用火烧,哪怕是用强制驱离的符箓,最终也只会将对方连同自己一块送走。

对此他只能无奈的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青辉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