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镇集的青石板路染成一种温暖的橘红色,却也带来了一天中最刺骨的寒意。喧嚣逐渐退潮,摊贩们开始收拾家伙,准备归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忙碌后的疲惫和即将到来的寂静。
沈微婉的摊子前也冷清下来。最后一笼窝头早已卖完,泥炉里的火也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她开始了一天中最后,也最耗力气的环节——收摊。
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沉。
几只沉甸甸的腌菜陶罐,里面是饱含盐卤的沉重。
那个粗糙却结实的泥炉,本身就有不小的分量。
锈迹斑斑的薄铁皮蒸笼相对轻些,但体积不小。
还有那个大大的柳条筐,里面放着没卖完的、早已凉透的窝头(如今生意好,剩得不多,但总有几个),以及包窝头用的油纸、垫布等零碎杂物。
最近,她咬牙用攒下的钱,从一个要离开镇子的老汉手里,买了一辆极其破旧、轮子吱呀作响的独轮板车。这大大减轻了她往返的负担,但装车的过程依旧艰难。
她先小心翼翼地将易碎的陶罐和蒸笼搬上车,用麻绳固定好。然后,是那个最沉的泥炉。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双臂用力,试图将它抱起来。断裂的肋骨处传来熟悉的闷痛,让她动作一滞,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咬咬牙,调整姿势,用腰腹和残存的手臂力量,极其艰难地将泥炉挪动,一点一点地搬上车架。
最后,是那个装满杂物的柳条筐。筐子本身不轻,加上里面的东西,对她这早已耗尽力气的残破身躯而言,如同小山般沉重。她抓住筐沿,用力一提,筐子只是晃了晃,离地不到一寸便又重重落下。她的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残腿支撑着身体,显得摇摇欲坠。
她喘着粗气,环顾四周,想找个能借力的地方,或者只能分两次搬。安儿努力想帮忙,用小手推着筐子,但他的力气如同蚍蜉撼树。
就在这时,左手边那个角落,一直规律的、收拾工具的细碎声响停了下来。
沈微婉正专注于和那筐重物较劲,并未留意。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西斜的阳光。
她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猛地一跳。
是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