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巨大的玻璃穹顶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无数光柱,倾泻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上。空气里混杂着航空燃油的微涩、快餐店飘出的油腻香气、无数种语言的喧哗,以及一种被无形放大的、属于奥运前夕的紧绷感。安检通道前排起长龙,旅客们脸上交织着旅途的疲惫和对盛会的期待。身穿制服的安检人员神情严肃,检查格外仔细,每一件行李都要经过X光机和开包查验,进度缓慢。
李长庚推着行李车,在“国际到达”的长队中缓慢挪动。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米色风衣,头发花白而略显凌乱,脸上刻满了长途飞行的倦意和深重的忧虑。斯坦福实验室的深奥公式、儿媳方清墨传来的关于“烟花骨”的可怕计算、儿子李玄策在鸟巢钢架上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消息……像冰冷的铅块坠在心头。他唯一的慰藉,是行李箱里那个精心包裹的礼物——一个给孙女李念墨的玻璃小熊。晶莹剔透,憨态可掬,是他特意在加州一个小镇的手工艺坊买的。
终于轮到他。他将随身小包和那个装着玻璃小熊的礼品盒放入塑料筐,推向X光传送带。风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儿媳方清墨的加密信息:“爸,祭坛箭矢样本已送达三星堆修复室,等您破译。务必小心。”
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传送带上缓缓移动的礼品盒。就在这时,前方一个旅行团的大箱子卡在了X光机出口,引发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安检员的呵斥。队伍猛地一滞,后面的人收脚不及。
“哎哟!” 李长庚感到身后一股推力传来,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扑去!他本能地伸手想扶住传送带边缘,却只来得及碰到自己那个正滑出X光机的行李箱!
“哐当!”
行李箱被他一推,加上传送带的惯性,猛地从半米高的出口滑落,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李长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顾不得稳住身形,几乎是扑跪下去,手忙脚乱地拉开行李箱的拉链。里面衣物散乱,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用层层泡泡纸包裹的礼物盒。盒角已经明显凹陷!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解开泡泡纸的束缚。当盒盖掀开的那一刻,他的心像被冰冷的铁钳狠狠夹住!
盒子里,那只晶莹剔透的玻璃小熊,已经碎裂。从头顶到腹部,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了它小小的身体。熊耳朵碎掉了一只,滚落在盒底。晶莹的碎片散落在柔软的衬布上,折射着头顶刺目的灯光,如同冻结的泪珠。
“老先生,您的行李!请拿好!后面的人快跟上!” 安检员催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李长庚恍若未闻。他呆呆地看着盒子里碎裂的小熊,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那道冰冷的裂痕,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这是给墨墨的礼物……他答应过她,等奥运结束,就带她去那个小镇看真的小熊……现在,只剩下这堆冰冷的碎片。
“禁止携带液体、易碎物品请妥善保管……” 旁边安检台上方,巨大的警示牌上,鲜红的字体冰冷刺目。
他默默地、一片一片地将小熊的碎片捡回盒子里,连同那只孤零零的耳朵。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在收拾自己碎裂的希望。他抱着盒子站起身,推着破损的行李箱,脚步有些蹒跚地汇入继续前行的人流。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怀中的盒子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一个爷爷无法兑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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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广汉,三星堆博物馆文物修复室。这里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空气里弥漫着尘埃、陈年泥土、消毒药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跨越数千年的神秘气息。巨大的工作台上铺着深绿色的绒布,高倍放大镜、精细的镊子、柔软的毛刷、各种化学试剂瓶整齐地摆放着。柔和的冷光源聚焦在工作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