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眼角剧烈一抽。
姜白面无表情,开始研磨。石杵与磨盘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恒定的韵律。
没有金光万丈,没有梵音禅唱。
那截枯枝被碾成最细腻的粉末,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仿佛沉淀了无尽光阴的淡金色。
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混杂着草木枯荣的气息,在小院弥漫。
刘根闻到这股味道,飘到一半的魂魄,竟被硬生生拽了回来,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
姜白用裁纸刀,将磨盘里的淡金色粉末,小心刮到一块干净的鹿皮上。
然后,他拿起了那方黑沉沉的泰山镇纸。
他没有立刻抛光,而是用指尖蘸了点粉末,在镇纸光滑如镜的表面,轻轻画了一笔。
仅此一笔。
镇纸“山河”猛地一沉。
并非重量增加,而是它的“存在感”,变得无比厚重。仿佛它不再是一块石头,而是整片山河沉默的意志具象。
“嗯,还行,吃得进去。”
姜白自语一句,这才开始动手。
他捏着鹿皮,用一种极其专注的姿态,缓缓擦拭。
每一次摩擦,都在为这件死物,校对着某种最根本的规矩。
淡金色的粉末,一点点被镇纸的表面“吃”了进去。
那极致的黑,愈发深邃,仿佛一个吞噬万物的微缩黑洞。上面雕刻的“山河”二字,不再是刻痕,而是两条通往绝对虚无的裂隙。
最后一点粉末被吸收殆尽。
姜白停下动作,将镇纸重新放回柜台。
落下的那一瞬。
世界,停摆了。
不是声音消失,不是时间凝固。
而是“概念”的绝对寂灭。
风中悬停的尘埃,刘根脸上定格的惊恐,账房先生扬起的算盘珠,灶上粥锅里冒出的最后一缕蒸汽……万事万物,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动”的属性。
后院角落,那个装着骨甲魔神的木箱,那永不停歇的震动与冲撞,戛然而止。
箱子里那股混乱、暴虐的意志,不是被镇压。
而是被……抹去了。
就像画上的一抹败笔,被一只无形的手,用最纯粹的“无”,彻底擦除。
这片寂灭只持续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