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桃抬头望去,只见漫天纸鸢中,有只银色蝴蝶逆风而上,翅膀上的葡萄纹在夕阳下闪闪发亮。陆沉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轻声说:或许,他正在龟兹国的葡萄架下,喝着咱们送去的茶呢。
春风拂过廊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喜桃靠在陆沉舟肩头,听大哥与父亲谈论着边疆屯田的计划,听喜燕与西域少主用半生不熟的官话拌嘴,只觉这人间烟火,才是最珍贵的五福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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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二十三年,暮春。
沈明薇对着青铜镜簪花,珍珠步摇落下的碎光里,映出母亲站在廊下的身影。她穿着月白翟衣,腰间的双鱼玉佩随动作轻晃,正是三十年前被封为京城第一贵女时的装束。
阿薇可知,为何世家女的嫁衣要绣三百六十朵并蒂莲?母亲的指尖拂过她鬓角,那是要告诉世人,咱们沈氏女的一生,容不得半分瑕疵。
镜中花钿突然裂开细纹。明薇低头看自己绣着缠枝莲的袖口,发现针脚间藏着半片枯黄的杏花——那是今早路过梅林时,不小心沾上的。她慌忙扯下花瓣,却在指尖留下道淡红的痕迹,像极了七年前在后园偷喝葡萄酒时,染在裙裾上的酒渍。
三月初三,曲江池畔。
明薇坐在游船上,听着岸上士子的吟诵声,手中团扇轻轻拨开水面的落花。这是她待字闺中第十三年,也是第七次参加及第花宴——按照沈氏祖训,未出阁的姑娘需在此宴上考察新科进士的才学,为家族择婿。
沈姑娘可曾读过《齐民要术》?新科探花李砚之隔着画舫作揖,晚生近日在研究江南蚕桑,发现......
李公子怕是忘了,世家女只读《女戒》《内训》。明薇的团扇遮住半张脸,笑意却达眼底,若论蚕桑,倒不如问问小女婢,她们日日养蚕缫丝,比书生们更懂其中门道。
周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明薇知道自己逾矩了——世家贵女不该对农桑之事表现出兴趣,更不该当众驳士子的颜面。可她望着李砚之涨红的脸,忽然想起去年冬日,正是此人在朝堂上力主女子不得参与族学,害她只能躲在藏书阁夹层里偷听先生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