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岭谷的祭坛,已沦为人间炼狱。
青铜灯奴燃烧的墨绿色鬼火,将一切都映照得扭曲而诡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铁锈与古老尘埃混合的腥甜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刃。
罗烈就是这炼狱的中心。
他双目赤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玄铁巨斧在他手中不再是工具,而是肢体的延伸。他的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沙场宿将的悍勇与亡魂的怨毒,力量与速度都臻至化境,却又毫无章法可言,纯粹是杀意的宣泄。
“拦住他!”一名卸岭力士嘶吼着,挥舞着开山钺冲了上去。
这是罗烈的亲叔叔,卸岭一脉的当代家主。他做梦也想不到,血脉相连的侄儿会变成这副模样。然而,面对狂暴状态的罗烈,任何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罗烈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斧横扫。那力士举钺格挡,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精钢打造的钺头竟被硬生生劈断!余势不减的斧刃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带起一溜血花。力士踉跄后退,脸上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老七!回来!”另一名年长的力士大喝,试图组织人手。
但已经晚了。罗烈的杀戮之势已成,他眼中只有杨少白那道迅捷闪避的身影,以及陈启和苏离这两个“阻碍”。两名试图近身的卸岭力士被他一斧一个,直接劈得筋骨断裂,倒在血泊中哀嚎。
“都给老子滚开!”罗烈狂吼,声如洪钟,震得祭坛嗡嗡作响,“挡我者,死!”
卸岭力士们彻底懵了。他们一部分人被罗烈的狂暴震慑,不敢上前;另一部分人则被祖辈传下的、对其他三门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所驱使。在他们看来,罗烈固然失控,但杨少白那诡异的步法和符箓,陈启那阴冷的刀光,苏离那不知底细的龟甲,都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家主被邪术控制了!是他们!是他们干的!”一名力士指着杨少白,眼中燃起怒火,“是他们用妖法害了老七!”
此言一出,如同在干柴上丢下火星。原本还犹豫的力士们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们不再试图阻止罗烈,反而将矛头对准了杨少白和陈启。
“为老七报仇!”
数名力士怒吼着,从两侧包抄过来。开山钺、裂地锤、重盾,各种重型兵器带着风声砸向二人。
“杨兄,左侧!”陈启目眦欲裂,左臂的青黑纹路已经蔓延至肋下,那股阴冷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冻僵。他咬碎钢牙,强行催动发丘印,金蓝光芒大盛,斩魂刀横扫而出,逼退了正面的敌人。
杨少白则彻底进入了“奇门遁甲”的模式。他脚下步法变幻莫测,身形在几个致命的攻击间隙中如鬼魅般穿行。他一边闪避,一边将星核碎片催动到极致,一道道符箓如天女散花般射出,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制造混乱,阻碍那些力士的围攻。
“破!破!破!”他低喝着,符箓在卸岭力士的兵器上炸开一团团灵光,虽无法造成重创,却成功地迟滞了他们的动作。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卸岭力士人多势众,且悍不畏死。他们的攻势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启和杨少白被死死缠住,只能勉强自保,根本无暇去管罗烈和苏离。
祭坛的另一角,苏离正经历着比死亡更可怕的煎熬。
她蜷缩在地,龟甲的翠光时明时灭,仿佛风中残烛。她的意识被拖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血色幻境。幻境中,她看到了卸岭一脉的开山祖师,为了争夺一处上古宝藏,与其他三门的先祖厮杀得血流成河。她看到了罗烈的先祖,也就是那位跪地斩首的无头将军,正是死于杨少白某位祖师的阴谋之下。无数的冤魂在向她哭嚎,控诉着四门之间那被时光掩埋的血腥过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苏离在幻境中痛苦地呐喊,泪水模糊了视线。
龟甲上的绿光是她与现实的唯一联系。这绿光源于她血脉中守护一脉的执念,此刻却在幻境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若龟甲彻底失去光芒,她很可能就会永远迷失在这祖先的怨念地狱里,成为另一个被诅咒操控的傀儡。
“苏离!醒醒!”陈启在混乱中瞥见了龟甲的异状,心头一紧。他知道,苏离若也彻底失控,四门就再无翻盘的可能。
他猛地推开一名扑来的力士,不顾左臂传来的剧痛,将发丘印脱手掷出。发丘印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蓝相间的弧线,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落在苏离身前三尺之地。
“嗡——!”
发丘印落地,金蓝光芒如莲花般绽放开来。这光芒纯净而温暖,与苏离龟甲的翠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幻境中那些血色冤魂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啸,纷纷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