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余烬与新生

南海的夜风,带着咸腥与湿冷,吹在四人身上,却丝毫无法驱散他们骨子里的灼热与疲惫。

他们逃出了卸岭谷的范围,身后是那座被地脉邪龙拖入深渊的古老殿宇,前方是未知的、危机四伏的荒野。月光惨淡,勉强照亮脚下崎岖的山路,四人的身影被拉得颀长而狼狈。

罗烈靠在一棵千年古榕的树干上,身上的伤口在发丘印和搬山意念的余晖庇护下,已经停止了恶化,正在缓慢愈合。但他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骨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篝火,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场与煞灵的共生与对抗,几乎将他的人格撕碎,又在最后关头被强行缝合。他活了下来,却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

“咳……咳咳……”杨少白剧烈地咳嗽着,再也维持不住那运筹帷幄的潇洒。他盘膝坐下,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强行催动星核碎片施展禁术,再以星图硬撼邪龙的攻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此刻,他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艰难。

苏离坐在他身边,默默地递过去水袋。她的龟甲依旧冰冷,躺在她掌心,毫无生气。那场幻象中的挣扎几乎耗尽了她龟甲的本源灵力,此刻它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苏离的眼中满是忧虑,不仅仅是为杨少白,也为自己和陈启。

陈启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左臂的青黑纹路虽然不再疯狂蔓延,却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那里,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随时准备反扑。他靠在另一棵树上,沉默地磨砺着斩魂刀。刀锋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宣泄着主人内心的焦灼。

诅咒并未根除,只是暂时被驱逐和压制。罗烈体内的地脉邪龙分身被消灭,但那条被惊醒的、作为源头的地脉邪龙,却成了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即便相隔百里,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恶意在追逐。

“它……还在追。”罗烈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能感觉到……它在看着我们。”

杨少白勉强睁开眼,摇头道:“不止是看。它在……进食。我们刚才摧毁卸岭殿,搅动了整条地脉的气血,对于那条邪龙来说,这就像是投喂了一顿大餐。它现在很‘满足’,但这种满足感不会持续太久。一旦它消化完毕,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我们这些打扰了它清梦的虫子。”

他的分析冷静而残酷,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

“那我们怎么办?”苏离轻声问,目光扫过疲惫的众人,“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邪龙能被引到哪里去?”

“躲?”杨少白苦笑一声,“我们能躲到哪里去?这南海之下,不知有多少被镇压的古老存在。我们越是躲避,就越像是把自己逼入绝境。而且,我体内的星核碎片……”他握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虚弱感,“……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再精确定位和推演。”

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导航和预警手段。

一时间,绝望的情绪在四人之间蔓延。他们从一座绝境,逃入了另一座更广阔、更无解的绝境。

“不能就这么算了。”陈启停下磨刀的动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罗烈被附身,苏离的龟甲受损,杨兄你耗尽心力,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四门传承到我们这一代,就是为了让我们来送死的吗?”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罗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

“没有如果!”陈启打断他,“过去的事已经发生,多说无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然后……了结这一切!”

活下去,然后了结这一切。

简单的一句话,却重若千钧。

苏离看着陈启,又看了看自己掌心冰冷的龟甲,心中忽然一动。她想起了在祭坛深处,陈启那缕燃烧生命本源、与她搬山意念共鸣的金色光矛。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发丘与搬山之间,那被祖辈恩怨掩盖的、最本源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