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銮驾离开邺城不过三日,这座新生的帝都,便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似平静下的躁动。尽管有丞相戏志才与军师将军郭嘉坐镇,但刘昊的突然离京,尤其是目的地是正爆发骚乱的正处于漩涡中心的清河郡,依然让许多人心神不宁。
太常李孚的府邸,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角落里的阴霾。李孚遣散了所有仆役,独自一人对着摇曳的灯影,往日朝堂上的激动与愤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焦虑和恐惧。他面前摊开着一卷空白的竹简,手握毛笔,却久久未能落下一点墨迹。
陛下亲赴清河……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在他原本的设想中,朝廷最多派一员大将前来弹压,届时地方豪强们鼓噪一番,法不责众,再加上他在朝中周旋,最多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新政在清河郡的推行必然受阻,从而给其他观望的州郡做出榜样。可如今,来的竟是杀伐果断的皇帝本人!
“刘昊……他不是应该坐镇中枢,忙着登基后的安稳,准备南征吗?为何会对清河这区区一郡之地,如此大动干戈?”李孚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想起朝会上刘昊那冰冷的目光和毫不留情的斥责,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皇帝这次,恐怕不是来安抚的,而是来杀人的!
他必须做点什么。不是为了那些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同乡豪强,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李氏一族。他颤抖着手,终于蘸了墨,开始在竹简上快速书写,内容并非奏章,而是一封密信。写完后,他用火漆仔细封好,唤来一名绝对心腹的老仆。
“连夜出城,送往……谯郡。”李孚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空气听了去,“记住,亲手交给曹爷,万不可经由他人!”
老仆面无表情地接过密信,贴身藏好,无声地消失在夜色中。李孚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长长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空虚和不安攫住。与虎谋皮,焉有其利?但如今,他已没有回头路了。
丞相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戏志才强撑着病体,伏案疾书,处理着从各地雪片般飞来的公文。新政刚颁,诸事繁杂,加上皇帝离京,所有压力都集中到了他和郭嘉身上。脸色苍白的他,不时发出压抑的低咳,让一旁协助处理文书的小吏看得心惊胆战。
“咳咳……奉孝,冀州其他郡县对新政的反应文书,整理得如何了?”戏志才头也不抬地问道。
郭嘉正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翻看着几卷竹简,闻言打了个哈欠:“还能如何?大部分都在观望,看清河这出戏怎么收场。几个靠近清河的郡,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倒是幽州并州那边,因为多是军管,推行得反而顺利些。”
他放下竹简,坐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志才兄,你说……李孚这老狐狸,现在在干什么?”
戏志才停下笔,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无非是两种。要么,紧急传信清河,让崔、李两家立刻服软请罪,丢卒保车。要么……就是寻找外援,做垂死挣扎。”
郭嘉轻笑:“我看后者可能性更大。这老家伙在朝会上跳得那么高,岂会轻易认输?只是不知,他这外援,会找谁?南边的……还是西边的?” 他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南方和西方。
戏志才眉头微蹙:“南方曹操残部自顾不暇,可能性不大。倒是西域……‘墟’之神秘莫测,若真与境内势力有所勾结,才是心腹大患。”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加派影卫,严密监视李府及所有与清河籍官员有密切往来之人。”
就在两人交谈时,新任大司农丞侯吉抱着一摞账本,愁眉苦脸地求见。
“丞相,军师!”侯吉行礼后,也顾不上客套,直接诉苦,“这是初步核算的新政推行所需钱粮,数目巨大啊!尤其是兴修水利和鼓励垦荒两项,简直就是无底洞!这……这国库才刚刚有点盈余,眼看又要见底了!” 他拍打着账本,一脸肉疼,仿佛花的是他自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