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中山东军区指挥部。张百川放下手里关于青岛前线防御部署的报告,看向肖桦:“老肖,咱们跟那个美国商人约翰逊,还能联系上吗?”
肖桦点点头:“能,虽然青岛在打仗,但咱们控制区通往海上的秘密渠道没完全断。约翰逊的代理人前几天还问咱们还需不需要什么‘货’。”
张百川语气肯定:“需要,当然需要,而且,现在咱们胃口更大了。以前主要是药品、零件,现在,得要更多硬家伙。”
谢福治在一旁问道:“司令员,你又看上什么了?”
张百川掰着手指头算:“第一,还是药品,西药有多少要多少,这是救命的。第二,精密机床,特别是能加工炮管膛线、制造精密齿轮的车床、铣床。第三,特种钢材,造炮造枪离不开。第四看看能不能搞到一些技术资料,比如造炮的图纸,哪怕是过时的,也有参考价值。”
陈榘有些担忧:“这些东西,可都是严格管控的,约翰逊有这路子?就算有,价钱恐怕……”
张百川道:“试试看嘛。咱们现在不是穷光蛋了。鲁中发现的金矿,已经开始小规模开采,虽然产量不高,但换些紧俏货应该够用。告诉约翰逊,可以用黄金结算,也可以用咱们缴获的日元、美元,甚至可以谈谈用咱们根据地的特产,比如花生、丝绸抵一部分。关键是,他得把东西运进来,”
肖桦记下要点:“好,我让敌工部的同志抓紧去谈。不过,这东西风险大,周期可能也长。”
张百川摆摆手:“不怕慢,就怕站。这事要长期做,当成咱们另一个看不见的‘兵工厂’来经营。”
正说着,一个机要员送来铸剑”仓库的电报。张百川拆开一看,脸上露出笑容。
“老谢,老陈,老肖,好消息,”他把信递给谢福治,“霍夫曼先生来信,他又给咱们拉来‘人才’了,”
谢福治接过信,快速浏览,也笑了起来:“好家伙,还是个搞内燃机的专家,叫奥托·施耐德?因为不满纳粹政策,在德国受到排挤,生活困顿。霍夫曼写信给他,他就冒着风险,从欧洲绕道过来了?”
陈榘凑过来看:“信上说,人已经到胶东了,正在往鲁中来的路上。霍夫曼保证,说这个施耐德在机械设计和动力系统方面是一把好手,”
“这可是雪中送炭啊,”张百川搓着手:“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高级技术人才。有了他们,咱们的兵工厂才能从修理、仿造,慢慢走向自己设计、自己制造,回信给霍夫曼,让他代表我们热烈欢迎这位施耐德先生,生活上尽量安排好,有什么困难直接提,”
肖桦感慨道:“看来,霍夫曼先生不光是技术上的顶梁柱,他在国际同行里有些声望,由他出面,比我们自己去寻找要方便得多,也可靠得多。”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张百川深以为然:“我们真心待他,他也就真心帮我们。告诉后勤部门,对这些外国专家,生活待遇上可以适当优待,保证他们能安心工作。他们要的不是享福,是一个能施展才华、打击法西斯的平台。”
几天后,风尘仆仆的奥托·施耐德在交通员的护送下,抵达了鲁中兵工厂所在的隐蔽山谷。这个戴着眼镜、头发有些花白的德国人,虽然面带旅途的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对新环境的审视和一丝期待。
弗里茨·霍夫曼激动地迎上去,用德语和他紧紧拥抱:“奥托,老朋友,你终于来了,”
“弗里茨,你的信让我无法拒绝。”奥托·施耐德打量着周围简陋但井然有序的工棚和车间:“这里……比我想象的要……有秩序。”
霍夫曼拉着他的手,热情地介绍:“你看,这是我们的机加工车间,虽然设备老旧,但工人们都很努力。这是我们的炼钢炉,刚刚完成升级……我们正在尝试仿制一种步兵炮,但是在炮架复位和供弹机构上遇到了麻烦,正好需要你的专业知识,”
张百川和谢福治也抽空来到了兵工厂,亲自见了这位新来的专家。
“施耐德先生,欢迎你来到山东,加入我们共同的事业。”张百川通过翻译,真诚地说道,“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但我们需要你,中国人民的反法西斯事业需要你。”
奥托·施耐德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八路军指挥官,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坦诚和尊重:“司令员先生,弗里茨在信里都跟我说了。我很钦佩你们在如此困难条件下坚持战斗和生产的勇气。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他没有休息,就投入了工作。在查看了那门正在攻关的步兵炮原型和设计草图后,他指着炮闩和复进机构:“这里的杠杆比例设计可以优化,能减少操作力。还有这个弹簧的材料和热处理可能不过关,容易疲劳失效……我需要一些计算和数据。”
霍夫曼立刻找来纸笔和计算尺。两位德国工程师,就在这山东腹地的山沟里,趴在简陋的木桌上,用德语夹杂着生硬的中文,和中国的技术人员一起,开始了紧张的技术攻关。
看着车间里忙碌的景象,听着那熟悉的德语讨论声和中文翻译声,张百川对谢福治说:“老谢,你看,咱们这‘土包子’兵工厂,现在也有点正规化的意思了。”
谢福治笑道:“这说明咱们的事业是正义的,得道多助嘛。等以后条件好了,咱们还要建更大、更正规的兵工厂,造咱们自己的飞机、坦克,”
张百川语气坚定:“会有那一天的,不过现在,咱们得先把约翰逊那边的生意谈好,给这些专家们弄来他们需要的工具和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青岛港口的僵局仍在继续,但在这远离前线的鲁中山谷里,另一场关乎未来实力的“战斗”也在悄然而坚定地进行着。通过商业渠道获取稀缺物资,通过国际友人引进技术人才,张百川正用他敏锐的眼光和务实的手段,为山东军区积蓄着更为深厚、也更为长远的战争潜力。那条停泊在青岛码头的“圣玛利亚”号货轮的秘密尚未揭开,但新的希望,已经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交流和合作中,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