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雪粒子,抽得人脸上生疼。驿站那股子混着马粪、汗馊和劣质炭火的浊气还没散干净,人就被塞回了四面透风的硬板骡车。冯保尖利的嗓子在风雪里刮着,催命似的。车轮碾过冻得开裂的泥路,嘎吱作响,留下几道深辙,转眼又被风雪糊平。
天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压在头顶,雪沫子不大,却密,混着北风,刀子似的往皮袄缝里钻。官道上车辙人迹稀稀拉拉,越靠近京都,那股子空旷的死寂味儿就越浓。过了通县那块半埋进雪里的界碑,前头豁然一片开阔,是河滩淤出来的野地,枯草甸子盖着厚雪,几块黑黢黢的河滩石杵在风里。再往前,官道就得钻进两山夹着的窄口子。
就在车队要拐进那“瓶口”的前一刹!
“吁——!!!”
车辕上的玄甲卫猛地勒死了缰绳!鞭梢子炸出裂帛般的锐响!前头的驿马惊得人立而起,喷着粗重的白气,蹄子不安地刨着冻土!
车队骤停!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往嗓子眼一提!
风雪深处,官道拐弯的地方,一片低矮残破的轮廓孤零零戳着。几根半塌的砖柱顶着朽烂的大梁,破木板门歪斜挂着,被风吹得吱呀乱晃,像张咧着残牙的嘴。门楣上那块烂透的匾,勉强能辨出“十里亭”三个模糊大字。
残亭!古道!风雪如晦!
亭子周围的石柱后!树根下!雪窝子里!影影绰绰!黑压压一片!
死寂!只有风雪的呜咽。
残亭后面,那根最粗的石柱顶上,一堆覆满积雪的断瓦残砖毫无征兆地塌落!雪尘弥漫中,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显露出来。
狗皮袄子油光发亮,擀毡的头发用草绳胡乱扎着,冰溜子挂在额前。一张黝黑粗糙的阔脸,从左眉骨到右嘴角,斜爬着一条蜈蚣似的紫黑刀疤!右眼是颗浑浊昏黄的石珠子,嵌在凹陷的眼眶里,死气沉沉。
刀疤脸杵着一把开了三道深槽、刃口豁牙的厚背鬼头刀,刀尖斜插在冻土里。风雪扑打着他,却撼不动他那铁塔般的身躯。一只浑浊的独眼缓缓扫过车队,如同屠夫打量圈里的肥羊,眼神死水般冰冷麻木。
“此山!”刀疤脸喉咙里滚出两个字,像冻石摩擦,劈开风雪,“是俺开!”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此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模仿的匪气,“是…爷爷栽!”
“栽”字刚落!
他身后!雪窝子里!树背后!残垣断壁的阴影里!轰然暴起一片沉重压抑的踏步声和粗砺喘息!
黑压压一片!足有上百号!
全是破衣烂袄,脸膛黝黑粗糙,如同刚从冻土里刨出来的泥俑!个个神情麻木僵硬,眼神空洞,连一丝凶光都没有!
手里家伙五花八门:锈钝的铁叉、豁口柴刀、包铁皮的粗木棍、弓弦松弛的破猎弓!最扎眼的是前排十几条,鹅卵粗细、前段焦黑如同淬火的硬木矛!棍头乌沉沉,透着一股蛮力!
上百号这样的“山匪”,如被丝线操控的傀儡,毫无表情地踩着冻雪,嘎吱嘎吱围了上来!脚步声混乱,却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沉重的脚步如同磨盘碾过冰面,无声的压力弥漫开来!
空气瞬间冻结!
“留…留下……”刀疤脸舔着嘴唇,像是在回忆词句,“留下买…买路财!”
玄甲卫首领,脸阔如古铜的老卒,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刀疤脸的疤和泥人般的“山匪”,手按上刀柄:“何方道上的朋友?拦的是京畿驿道,承的是谁的面子?”身后玄甲卫和金鳞卫同时抽刀半寸,金属摩擦声刺破风雪!
刀疤脸死人脸毫无变化,浑浊独眼缓缓转动,定在了赵宸那辆骡车上——草帘子被风吹开一角,露出半截靛蓝冰晶覆盖的僵硬身躯!
他那麻木的脸皮似乎牵动了一下!
嘴角咧开!露出发黑的牙齿和僵硬的牙龈!像笑!却无丝毫火气!诡异得让人汗毛倒竖!
“财?”喉结滚动,破风箱似的咯咯声,独眼里死气骤然转为极端的**贪婪灼热**!死死盯着那点冰蓝!“不…不要财!”鬼头刀猛地一指!“要那个!”
“冻住的…肉!!!”
“肉”字炸雷般爆开!
“杀!!”鬼头刀凌空狠劈!空气呜咽!
早已形成包围的上百“山匪”!
如同上了发条的杀戮泥偶!
轰然爆发!!!
前排手持焦黑硬木矛的重步泥匪骤然加速!粗壮手臂筋肉虬结!十几条粗木矛夹在腋下!摆出冲锋姿态!沉重脚步碾碎冻雪枯草!如同移动的木墙!带着窒息蛮力!齐刷刷撞向车队侧翼薄弱的骡车!!!
噗嗤!噗嗤!
几匹侧翼驿马瞬间被数根毒蛇般刺来的粗木矛贯穿马颈!滚烫马血和碎骨内脏狂喷!糊住旁边的金鳞卫!惨嘶未发便轰然倒地!沉重马尸砸地!车轮卡死!车辕断折!车厢侧翻!里面压车的杂役滚落雪地!瞬间被后续涌来的柴刀粪叉淹没!雪地爆开大团猩红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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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住!!”玄甲卫首领目眦欲裂!狂吼!半数玄甲卫转身!沉重战刀划出雪亮寒光!劈向撞塌骡车的重步泥匪!刀锋砍在厚袄麻木身体上!发出“噗噗”闷响!如同劈朽木!这些“山匪”对痛觉毫无反应!伤口喷血!肢体被斩断!依然瞪着麻木双眼!用断臂残躯继续冲撞!场面血腥惨烈!
另一头!几十张破猎弓射出歪扭骨箭!稀稀拉拉射向冯保骡车!力道不强!箭头也钝!根本穿不透毡围子!
噗!噗!噗!
几支骨箭却刁钻地射中驾车骡子皮绳和车辕关键榫卯!一支根从辕杆轮轴缝隙射入!“咔嚓”一声射断木销钉!!
驾辕两匹健骡惊失控!车厢失去后轮轴约束!猛地倾斜!被疯骡拖着在冻地上擦出火星和刺耳断裂声!速度骤减!死死拖在原地!!
“护驾!护住公公!!”金鳞卫彻底慌了!疯狂砍断纠缠车厢的乱麻绳套和断裂辕杆!
“射那车!!射那冰疙瘩!!!”刀疤脸独眼喷出狂热光芒!指着赵宸破车大吼!十几个持弓泥匪机械调转箭头!
“咻咻咻——!”
十几支骨箭!直射赵宸破车车厢!!!
噗!噗!噗!噗!
厚实草帘瞬间贯穿!
拉车瘦骡惨嘶一声!被射穿脖颈!踉跄倒地!腥热血在雪地泅开!
车厢无人防御!暴露在风雪和冰冷目光下!
几支骨箭射入车厢!
草帘破碎!露出里面靠坐车板、被靛蓝冰毒完全覆盖、如同冰封死尸的赵宸!
其中一支!角度刁钻!带着蛮力!直奔他胸前衣襟!靛蓝冰毒蔓延最后、符文泯灭的要害之地!!!
赵宸那只勉强还保留人形的左眼!眼皮下的眼球毫无征兆地猛地抽搐了一下!!!!!!
几乎是毒箭射入破车的刹那!
轰——!!!
一道惊雷般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死火山!自破旧骡车中轰然爆发!
那辆破旧车厢!被这股无形无质、霸道绝伦的气劲!从内部生生撑爆!!!
厚重木板如同被无形巨锤砸过!瞬间化为无数尖利碎片!裹挟狂暴寒风冰屑!呼啸着朝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噗噗噗噗——!!!
离得最近的七八个扑向破车的泥匪!身体如同破烂麻袋!瞬间被暴雨般碎木贯穿!撕裂!!!
骨肉内脏混合破碎脏器冻硬血渣!在漫天飞雪中炸开团团污浊刺目血花!!!
惨叫声未及发出!几具残破躯体重重砸落冻硬雪地!瞬间被碎肉冰碴木屑滚烫内脏碎片覆盖!只剩插满尖利木桩的碎肉微微抽搐!温热脏器蒸汽在冰冷空气腾起白烟!
死寂!
狂暴风雪似被死意震慑!风声尖锐!席卷刺鼻血腥碎木硝烟!天地间只剩风雪血腥呜咽!
所有攻杀护卫与冲杀泥匪动作僵住!如同被施定身法!
玄甲卫长刀砍一半!金鳞卫拽马缰僵立!冯保尖叫缩在倾塌车厢!眼珠瞪出!
刀疤脸死人脸狂热贪婪僵住!独眼瞳孔缩针尖大小!
上百泥匪麻木冲锋暂停!空洞眼珠齐刷刷转向爆裂车厢核心!
风暴中央!雪花冰渣碎木屑未落尽!
一个被浓郁靛蓝冰毒覆盖、站立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寒冰恶鬼!缓缓显露轮廓!
赵宸!
靛青棉夹袄撑破!布条零碎挂着!露出大片被诡异厚实冰层覆盖躯体!冰层非死物!布满胸前后背手臂甚至脖颈下方爬满半边脸的扭动靛蓝冰纹!在弥漫血雾风雪中闪烁心悸妖异光泽!如同无数毒蛇钻进皮肉!冰封之下噬咬翻滚!微弱呼吸间冰壳下细微靛蓝符线如活物脉络起伏搏动!
右半边脸被厚实诡异冰壳死死冻结!无表情!
只有勉强完好的左眼!
睁!开!了!!!
那双眼睛!浑浊!布满血丝!瞳仁淡得近乎妖异烟灰色!眼白充血如沸腾血浆!如同被烈酒煮过又冻裂的琉璃!充斥无边无际狂乱暴虐嗜血杀机!非人眼神!是只想撕碎眼前一切活物的冰寒凶兽!!!
靛蓝冰毒覆盖左手缓缓抬起!五指扭曲如兽爪!指尖覆盖尖锐靛蓝冰晶!锋利如刀!
噗!
射向他心口的骨箭!被冰晶覆盖爪子捏在指间!
轻轻一捻!如同捻碎枯草!化为一撮惨白骨粉!飘散风雪!
冰晶包裹头颅极其缓慢转向前方呆立不敢上前泥匪!
视线所及!被他非人左眼扫过!被他弥漫死气凶威锁定!
几个被他视线扫到泥匪!如同被无形寒冰瞬间冻结灵魂!浑身猛僵!眼球麻木彻底被极致恐惧取代!本能想后退!
晚了!
轰——!!!
赵宸身体动了!动作快得超出肉眼捕捉极限!拉出一片妖异靛蓝残影!
一只覆盖厚厚靛蓝冰晶五指狰狞扭曲魔爪!带着撕裂空气低沉啸音!瞬间跨越五步距离!狠狠抓向最前面手持包铁硬木棍还保持下劈姿势泥匪手臂!
咔嚓!!!
令人头皮炸裂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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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粗壮布满冻疮裂口右小臂!如同被寒冰凶兽撕咬朽木!在冰晶魔爪合拢瞬间!连骨头带筋肉!被硬生生捏成血肉模糊白森森骨刺碎肉混一起烂泥!!!
那人脸上麻木表情甚至未及转化痛苦!只觉右臂一凉!低头!就看见自己半个膀子连同握着木棍的手已消失!断口处被诡异靛蓝色冰晶瞬间冻结!连一滴血都未喷出!如同冻结冰雕!!
“啊……呃……”汉子喉咙挤出半声不似人声嘎音!身体如同被抽掉脊椎软蛇!摇晃栽倒!伤口冻结冰晶下血肉诡异地跳动!
赵宸冰爪无丝毫停顿!甚至无一丝颤动!
捏碎泥匪臂骨瞬间!扭曲靛蓝指爪变捏为扫!指尖尖锐冰晶如实质刀刃!带着冻结血肉冰冷锐利!划过死亡弧光!
嗤啦——!!
旁边另一个手持锈柴刀正张嘴如同凝固木偶泥匪!
脖颈!
如同被烧红烙铁狠狠烫过!
一道平滑齐整边缘瞬间被靛蓝冰晶冻结恐怖切口!
赫然出现!
头颅失去支撑!无声从僵立躯干滑落!切口处无一滴血渗出!被厚实靛蓝冰晶死死封住!滚落地面!无神眼睛刚好对着轰然倒毙躯干!诡异恐怖!
一切快如幻觉!
两具刚失生命泥匪尸体尚未倒地!赵宸身影已消失原地!拉出扭曲靛蓝色残影!如同冰原扑食饿鬼!冲向刀疤脸身后那群惊弓之鸟般持弓泥匪!
快!太快!风雪中只留一串淡薄冰痕!
一个持弓泥匪刚看到靛蓝冰影!手臂下意识想拉破猎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