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起了她们的发梢，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良久，八重神子才懒洋洋地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寝殿内。

『夜里凉，先把窗户关上吧。』她随口说道，『要是我们威严的雷电将军大人着了风寒，传出去岂不是让整个稻妻的子民笑话。』

雷电影依言关上了窗，寝殿内再次恢复了静谧。

但这一次，空气中不再是先前的凝重，而是某种蓄势待发的张力。

影走到神子身边，看着她重新坐回床榻边，神情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们……从哪里开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战略。过去，她习惯于等待问题出现，然后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其斩断。而现在，她想学着像神子一样，在问题出现之前，就布好棋局。

『不着急。』八重神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敌人刚刚才在我们手上吃了个大亏，现在一定是风声鹤唳，把所有尾巴都夹得紧紧的。』

『这个时候我们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查，不仅什么都查不到，反而会暴露我们的意图。』

影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这只狐狸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构筑一张新的网了。

『所以，第一步，是什么？』

『第一步，是示弱。』神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影的面前晃了晃。

『示弱？』影不解。

『没错。』神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从明天开始，你要对外宣布，由于此前一心净土的修行损耗了大量心神，加上今日之事让你感到疲惫，你需要闭关静养一段时间。』

『天守阁的一切事务，暂时交由勘定奉行与社奉行共同处理。至于天领奉行……就让他们先乱着吧，正好看看，没了主心骨，还有哪些牛鬼蛇神会自己跳出来。』

影的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按兵不动？』

『对外面的人来说，是按兵不动。』神子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影的耳畔。

『但对我们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场。』

『你想想，当所有人都以为你这位雷电将军深居简出，闭门谢客的时候，谁会想到，你会换上一身普通的衣服，和我一起，去逛稻妻城的夜市呢？』

影的紫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

『你想让我……伪装身份，进行暗中调查？』

『bingo！答对了。』八重神子打了个响指，『对付阴沟里的老鼠，自然要用老鼠的方式。』

『他们以为自己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那我们就走到比他们更暗的地方去。』

『让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棋盘上的猎物。』

影沉默了片-刻，消化着神子的计划。

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但却又充满了这只狐狸独有的风格。

大胆，细腻，且直击要害。

『好。』她点了点头，『我该如何伪装？』

看到影如此迅速地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八重神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个嘛，我早就替你准备好了。』

她拍了拍手，寝殿侧门被轻轻推开，两名神社的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一套是绯红色的雅致常服，带着几分书卷气，显然是为神子自己准备的。

而另一套，则是一身劲装，深蓝色的布料，裁剪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配着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笠。

『这是……』影拿起那身劲装，布料的手感有些粗糙，但很结实。

『一位游历四方的浪人武士。』神子眨了眨眼，『而我，就是一位正在为下一部轻小说采风的作家。你，是我的护卫。』

『这个设定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影看着手中的衣服，又看了看神子那兴致勃勃的脸，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这身衣服的样子。

她沉默了。

『怎么，不喜欢？』神子明知故问。

『……没有。』影只是觉得，这个身份和她自己，似乎……相差甚远。

『那就这么定了。』神子一锤定音，『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行动。』

『今晚？』影有些意外，『我们的目标是谁？』

『一个聪明人，在丢了一颗重要的棋子后，会立刻切断所有与这颗棋子相关的联系，避免被我们顺藤摸瓜。』

神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但总有一些联系，是他们来不及切断，或者说，舍不得切断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影。

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柊家远亲，勘定奉行下属，物资审批官，胜家大人。』

『这个人，是九条正人倒台前，与愚人众进行物资交易的直接经手人之一。九条正人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烧毁了所有账本，撇清了关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被牵连的小角色，但我的人查到，就在昨天，他还和北国银行的人有过秘密接触。』

小主，

影看着那个名字，『他就是我们第一个要找的人？』

『没错。』神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我亲爱的护卫大人。让我们去看看，这位胜家大人，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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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稻妻城一处不起眼的商铺地下，一间密室被烛火照得通明。

房间的装饰极尽奢华，与地面上那间贩卖普通杂货的铺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名穿着愚人众军官制服的男人，正单膝跪在地上，对着面前一个散发着幽幽寒气的装置汇报着。

装置上，一道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

『……特使大人已经为女皇陛下的事业献身。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军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道模糊的人影沉默了许久，久到军官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柳多奇卡。』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装置中传出，不带任何感情。

『属下在！』军官的头埋得更低了。

『你认为，计划失败了？』

『属下……属下无能！没能阻止八重神子的介入，导致特使大人……』

『我问你，你认为计划失败了？』那个声音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了几分。

柳多奇卡浑身一颤，立刻明白了话中的含义。

『不！计划没有失败！』他连忙改口，『特使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他的牺牲，成功地让雷电将军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我们明面上的力量上！为我们真正的目的，争取了时间！』

『很好。』那个声音似乎满意了一些，『看来你还没有蠢到家。』

『一个特使，换取鸣神大人的一次全力出手，这笔买卖，很划算。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关于她现在力量水平的第一手资料。』

『至于那只狐狸……她确实比情报里描述的更难缠。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再聪明，也只是个活得久一点的狐狸。她不懂，在绝对的力量和伟大的谋划面前，任何小聪明都毫无意义。』

柳多奇卡不敢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神蚀之咒』的进展如何？』

『回禀大人，一切顺利。通过胜家大人这条线，我们已经成功将三十六枚『咒钉』，打入了稻妻城的地脉节点。』

『它们正在缓慢地侵蚀着神樱树的根系，虽然速度不快，但效果很稳定。』

『太慢了。』那个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我需要你们加快速度。』

『可是大人，神樱树有雷电将军的神力庇护，强行加速，恐怕会……』

『那就想办法，把她的神力调开。』

『调开？』柳多奇卡愣住了。

『制造一场混乱。一场足以让雷电将军不得不离开天守阁亲自去处理的混乱。』

『比如，一场大规模的魔物暴动？或者，一场针对某个奉行所的袭击？』

『用你的脑子去想，柳多奇卡。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如果做不到……』

那个声音没有说下去，但其中蕴含的威胁，让柳多奇卡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窖。

『是！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还有，胜家那条线，用完之后，就处理掉。他知道的太多了。』

『是！』

装置上的光芒，缓缓暗淡下去。

柳多奇卡这才敢抬起头，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以及一丝疯狂的狠厉。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服，大步走出了密室。

『来人！』

一名属下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通知下去，计划有变。让胜家大人今晚就动手。』

『今晚？可是，大人，我们还没准备好……』

『这是命令！』柳多奇卡低吼道，『让他把他手上的那些『好东西』，全都用出去！在离岛附近，给我搞出最大的动静！』

『务必要把天领奉行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是！』

属下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