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之内,赤狐和苍狼的呼吸依旧没有平复。
那枚刻着『皇二子启』的紫檀木盒,就静静地躺在铁箱之中,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屠龙。
赤狐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原以为,跟着这位南朝皇子,最多是在朔州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从恶犬嘴里抢几根骨头,谋一条活路。
可现在他才明白,萧云庭从一开始,就不是在看地上的骨头。
他盯着的,是天上那条最肥硕,最凶恶的龙。
苍狼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酒囊,狠狠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狂跳。
他抹了把嘴,瓮声瓮气地开口。
『殿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带着这玩意儿,赶紧回我们的大营吧?拓跋烈那头疯狼还在笼子里关着呢!万一让他跑了……』
萧云庭的目光从木盒上移开,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回。』
赤狐眉头一紧,立刻上前一步。
『殿下,为何?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虽然拿到了东西,也暂时逼退了那些射冷箭的杂碎,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朔州城离这里不远,一旦李文博反应过来,派大军围山,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赤狐军师说得对!』苍狼也站了起来,『我们应该立刻返回营地,依托营地防守,再做打算!』
萧云庭没有回答他们,而是转身,从插在铁箱锁孔里的那支黑箭上,掰下了一小块铁屑。
他将铁屑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一股极淡的,混合着草木和某种腥气的味道,钻入鼻腔。
他将铁屑递到赤狐面前。
『军师,你闻闻。』
赤狐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了过来,仔细闻了闻。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狼吻』草的汁液!』
赤狐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抬头看向萧云庭,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殿下,这……这怎么可能?『狼吻』草只生长在极北之地的雪山缝隙里,百年才开一次花,它的汁液无毒,但气味却能让方圆十里之内,受过特殊训练的猎犬发狂!这是草原上最顶级的追踪药!』
苍狼听得一头雾水,急道:『什么狼吻不狼吻的?到底怎么回事?』
赤狐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萧云庭,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这支箭射中铁箱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被标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我们现在,就是黑夜里的火把,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那些猎犬找到!返回大营?那只会把灾祸引向我们所有的兄弟!』
帐篷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白狼卫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恐惧。
他们打了胜仗,抢了宝贝,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猎犬嘴边的肉?
苍狼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
『他娘的!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太毒了!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云庭身上。
这位从始至终都平静得不像话的南朝皇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萧云庭将那枚紫檀木盒缓缓盖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环视众人,淡淡开口。
『谁说,我们要等死?』
他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看向外面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狭长谷口。
『我带你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躲藏。』
萧云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个山谷,是我早就为他们选好的……猎场。』
……
与此同时,白狼部落主营。
拓跋烈靠在木笼的栅栏上,闭目养神。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超过一天一夜,除了最开始的暴怒,此刻的他,冷静得像一块冰。
营地里很安静,大部分精锐都被赤狐和那个南朝人带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和少数看守。
一个负责给他送水的白狼卫,将一个粗陶水碗放在笼子外,转身离开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嘴里低低地骂了一句草原土话。
『该死的石头,硌了狼王的眼。』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拓跋烈的眼皮,动了一下。
这是他和心腹哈丹之间的暗号。
『石头』,代表敌人。
『硌了狼王的眼』,代表敌人已经出现在营地附近。
拓跋烈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狼一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丝被压抑的兴奋。
他知道,萧云庭带着人去黑风口,必然会闹出天大的动静。
而这动静,引来的,绝不止朔州官府的疯狗。
还会有闻着血腥味而来的秃鹫。
他将身体挪了挪,用后背抵住一根看起来与其他栅栏无异的木头。
这根木头,在被送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上面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