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风雪似乎停滞了片刻。
拓跋烈看着眼前这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对方的眼神穿透面具,带着审视与戒备。
“你找他做什么?”
这五个字,问得平淡,却比山间的寒风更具杀意。
拓跋烈的心思飞速转动,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将决定生死。他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泄露与萧云庭的任何关联。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巧木盒,并没有完全打开,只是露出一角。
“我受一位故人所托,将此物亲手交予墨鸦先生。”拓跋烈的声音沉稳,刻意压低了声线,模仿着行商之人惯有的沙哑。
面具男的视线落在那个木盒上,停留了数息。
“哪位故人?”
“一位信守承诺的长者。”拓跋烈答得滴水不漏,“那位长者说,墨鸦先生见到此物,自会明白一切。至于我的身份,无足轻重,只是个跑腿的信使。”
面具男沉默了。
他似乎在权衡拓跋烈话中的真伪。山道上,只剩下风声和两人部下紧张的呼吸声。
许久,面具男终于再次开口。
“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拓跋烈闻言,却将木盒重新揣回怀中,他摇了摇头。
“不行。长者有命,此物必须亲手交付。见不到墨鸦先生,我便不能将它交给任何人。”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面具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商队头领的人,竟有如此胆魄。
“你可知,你是在跟谁说话?”
“我只知,我是在跟一位挡住我去路的好汉说话。”拓跋烈拱了拱手,“我无意与各位为敌,只想完成任务,早日回乡。若好汉执意不肯放行,那我们也只能……另寻他路了。”
他说着“另寻他路”,身体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的紧张感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在拓跋烈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时,面具男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有意思。很多年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黑色的铁牌,抛了过来。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翻过前面的雪山,会看到一座破败的茶棚。把这块牌子给茶棚的主人,他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走。”
拓跋烈接住铁牌,入手冰冷沉重。
“你就不怕我是国师派来的人?”拓跋烈反问。
面具男冷笑一声。
“国师的鹰犬,身上都有一股洗不掉的臭味。你没有。”
他说完,不再多言,一挥手,带着他的人马如潮水般退入两旁的密林,很快便消失不见。
拓跋烈握着铁牌,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看来,天机阁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他没有耽搁,立刻下令商队继续前行。前方的路途,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凉州城,另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较量,正缓缓拉开帷幕。
凉州州牧府。
与萧云庭那四处漏风的王府相比,这里雕梁画栋,温暖如春。
凉州州牧张承业,一个年近五十的胖子,正满脸堆笑地给礼部侍郎崔远添茶。
“崔大人,您远道而来,辛苦,辛苦了!下官已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崔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却没有喝。
“张州牧有心了。不过本官此来,身负皇命,不敢有丝毫懈怠。接风宴就不必了。”
张承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谄媚。
“是是是,大人一心为公,实乃我辈楷模。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下官一定万死不辞!”
崔远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开口。
“张州牧,本官昨日探望了七殿下,见他病体沉重,心中实在忧虑啊。”
张承业立刻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殿下金枝玉叶,到了我们这苦寒之地,真是受苦了。下官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殿下他……唉,不肯见外人,下官也是有心无力。”
崔远看着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殿下之病,固然要静养。但凉州百姓,亦需安抚。近来大雪封路,民心不安。本官在想,若能举办一场盛大的冬日祭天仪式,由七殿下亲自为凉州万民祈福,一来可以彰显皇恩浩荡,二来也能冲一冲殿下的病气,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承业愣住了。
让那个快死的病秧子去主持祭天?那复杂的礼节,他站得住吗?
他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崔远的意图。
“大人此计甚妙!殿下乃是龙子,他若出面,百姓定然感恩戴德!只是……殿下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啊。万一在祭台上出了什么差池,你我可担待不起。”
崔远微微一笑,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正因为他支撑不住,才更要办。张州牧,你我都是为圣上办事。有些事,圣上不好亲自下令,就需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君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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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张承业,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祭天仪式,人多手杂,场面混乱。一个久病缠身的人,若是受了惊吓,或者劳累过度,『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对吗?”
张承业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终于听懂了。崔远这是要借他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弄死七皇子!
“这……这……”
“张州牧。”崔远的声音冷了下来,“本官听说,京城拨给王府的物资,似乎有不少……在半路上『遗失』了。此事若是传到京城,恐怕州牧大人的乌纱帽,就戴不稳了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张承业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下官……下官明白!一切全凭大人吩咐!下官这就去安排,一定将这次祭天大典,办得妥妥当当!”
崔远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端起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
三日后,凉州王府。
小安子端着一碗汤药,急匆匆地走进书房。
“殿下,殿下,不好了!”
萧云庭正坐在桌案后,翻看着一本关于北境农事的杂记,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何事惊慌?”
“那……那个崔侍郎,联合州牧,说要为您和凉州百姓祈福,要办什么冬日祭天!还……还指名要您去主祭!”小安子急得快哭了,“殿下,他们这分明是没安好心啊!您这身体,怎么经得起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