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父皇,儿臣要查禁军!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烟气自角落的博山炉中袅袅升起,盘旋着,却化不开空气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闷。

大夏的君主,萧承稷,端坐于龙案之后。他并未批阅奏折,只是静静地摩挲着一枚通体温润的白玉镇纸,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他的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站在下方。

太子萧云启身着四爪金龙常服,脸色因愤怒和屈辱而涨红,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住的怒狮。

七王爷萧云庭则安然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一身素雅的月白锦袍,衬得他面色有几分苍白,但那双眼眸却平静如深潭,仿佛外面那场几乎引爆全城的对峙,与他毫无干系。

时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终于,萧承稷放下了手中的镇纸,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说吧。”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今日在东宫门前,究竟是怎么回事。朕想听你们自己说。”

话音刚落,太子萧云启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向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他一开口,声音便带上了浓重的哭腔,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儿臣身为储君,自问行事不敢有半分逾矩,对兄弟们更是爱护有加。可……可七弟他……他今日竟带着京兆府的人马,将儿臣的东宫围得水泄不通!父皇,那是东宫啊!是国之储君的脸面,是皇家的威严所在!”

萧云启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眼中尽是悲愤与委屈。

“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追查钦犯,可那张启明不过一介户部侍郎,怎会藏匿于儿臣的东宫?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这是在指着满朝文武的鼻子说,儿臣与朝廷钦犯有染!他这是要将儿臣置于何地?将父皇您的脸面置于何地啊?”

他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弟弟无端构陷、受了天大委屈的储君形象。

“儿臣知道,七弟自北境归来,立下大功,父皇对他器重有加。可他不能因此就目无君上,藐视兄长啊!今日他敢围东宫,明日他是不是就敢带兵闯入这皇宫大内?父皇,此风断不可长!若不严惩,国法何在?皇家体统何在?”

一番话说完,他再次叩首,长跪不起,肩膀微微抽动,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萧承稷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缓缓移向了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萧云庭。

“云庭,太子说的,可是实情?”

萧云庭操控着轮椅,缓缓上前,与萧云启并排,而后对着龙案的方向,微微躬身。

“回父皇,皇兄所言,大部分是实情。”

他一开口,萧云启的哭声都顿了一下,猛地回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得意。

连皇帝萧承稷的眉毛也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只听萧云庭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儿臣今日,确实带人去了东宫。也确实,是为了追查钦犯张启明。”

他的声音清朗而平稳,与萧云启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父皇明鉴,儿臣奉您之命,彻查户部亏空一案,张启明是此案最关键的人证。如今他从天牢逃脱,若不能尽快将其缉拿归案,不仅此案会成为悬案,更会动摇朝纲。儿臣身为钦差,心急如焚。”

“京兆府尹刘正全城搜捕,却毫无头绪。儿臣以为,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安全。逃犯最有可能藏匿的,便是那些常人不敢轻易搜查的所在。东宫守卫森严,乃京城重地之首,儿臣想,若能从东宫开始排查,由内而外,便可最快地排除嫌疑,缩小搜捕范围。”

他顿了顿,看向萧云启,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儿臣此举,本意也是想还皇兄一个清白。向天下人证明,钦犯在逃一事,与东宫、与太子殿下毫无瓜葛。只是没想到,皇兄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竟认为儿臣是去寻衅滋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将一场气势汹汹的围堵,轻描淡写地说成了一次合情合理的排查,动机更是高尚到了“为太子洗刷嫌疑”的份上。

萧云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你……你一派胡言!你那叫排查?你那是带着兵马,要强闯东宫!你……”

“皇兄息怒。”萧云庭打断了他,“儿臣并未带兵,那些都是京兆府的官差。而且,儿臣也并非强闯,而是‘协助’京兆府办案。”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好的状纸,递给身旁的阿影。

“父皇,这是京兆府尹刘正亲笔画押的口供。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因京兆府人手不足,搜捕钦犯困难重重,故而恳请儿臣这位钦差,调动安王府护卫,协助他们办案。儿臣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