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雪线之上,没说出口的路线

雪粒打在护林小屋的木窗上,像有人在外面撒了把碎玻璃。

老陈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放回铁盒,指节叩了叩盒盖:“信号塔被雪压塌了,卫星电话没一格信号。”他抬头时,哈出的白气在护目镜上结了层霜,“补给最多撑到明早九点。”

角落里的孟雁子蜷成一团,笔记本被她捏在掌心,边缘磨得发毛。

听见“九点”两个字,她睫毛颤了颤——三十年来终南山冬季气象数据突然在脑子里翻涌:偏西风六级,雪层上硬下软,凌晨三点冷空气最低点会带来零下二十度低温。

她指甲掐进掌心,那些数字像钉子一样扎进神经:“有旧伐木道。”

“啥?”老陈凑近两步,皮靴在结霜的泥地上打滑。

雁子摸出铅笔,护林站墙上的旧日志被她扯下一页。

铅笔尖刮过泛黄的纸页,沙沙声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南坡缓降,绕过塌方区。”她画得极快,拐角处标着“35度坡”,冰溪位置注着“厚雪覆盖,承重120斤”,“十年前护林队伐过红桦树,路线图在2013年的巡山记录里。”

老陈盯着那张图,喉结动了动:“十年前的道,早被雪埋了吧?”

“去年三月,王师傅带大学生实习队走过。”雁子指尖点在“鹰嘴崖”标记上,“他在工作笔记里写过,‘伐木道虽荒,石桩还立着’。”她抬头时,眼底亮得像雪地里的冰棱,“我记着。”

墙根传来酒瓶碰撞声。

李咖啡靠着发霉的木柜,左手缠着渗血的纱布——调酒赛上被碎玻璃划的伤口,在低温里泛着青紫。

许婉如蹲在他脚边,递出保温杯:“喝口姜茶,手要冻坏了。”

他偏过头,目光扫过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和二十年前他在商场橱窗里见过的那条一模一样。

“你从来不知道我要什么。”他声音轻得像雪,“十二岁生日,你送我奥数题集;十七岁高考,你在志愿表上填了师范;现在……”他嗤笑一声,“你带我来爬雪山,是想让我也变成你规划好的人生样本?”

许婉如的手指在杯壁上掐出白印。

她身后,小武举着的摄像机微微晃动,镜头从母子对峙的侧脸切到雁子——她正跪在地上,用雪水浸湿布条,给队员处理冻伤的脚踝。

雪水浸透她的毛线手套,指尖红得像浸了辣椒水,却仍在轻声说:“数到十,疼就喊出来。”

“撤离计划。”雁子突然起身,书记本拍在结霜的桌上。

她没看任何人,只盯着窗外翻涌的雪幕,“沿南坡旧伐木道下撤,现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