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工地蒙着层薄雾,雁子的胶鞋踩过昨夜积水,发出“吱呀”轻响。
李咖啡走在她身侧,工装裤口袋里还装着没喝完的豆浆——他凌晨四点去回民街买的,说是老马家的咸豆浆能“镇住乱跳的神经”。
“慢点儿。”他伸手扶住她胳膊,指尖触到她外套下绷紧的肌肉,“昨夜你说梦话,念了七遍‘许婉如’。”
雁子没接话。
她盯着前方新砌的砖墙,晨光里那排砖泛着青灰,砖缝间的水泥还没完全干透,像被谁用手指抹过,留下几道模糊的纹路。
她伸手时没察觉自己在发抖,直到指尖贴上砖块——
寒风灌进领口的刹那,她坠入一片灰白。
1967年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怀里的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摸了摸棉袄内袋的车票,又望了望街角那盏昏黄的灯。
灯下放着块褪色木牌,“老酒馆”三个字被雪水浸得发皱。
她刚要抬脚,婴儿突然打了个喷嚏,她终究转身,往反方向的城墙根走去……
“雁子!”李咖啡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那团记忆。
她猛地缩手,指甲在砖面刮出道白痕。
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凉得刺骨:“那不是我,是李奶奶。她……她当年抱着孩子在你奶奶的酒馆门口徘徊过。”
李咖啡的瞳孔缩了缩。
他记得李奶奶总说自己“来西安那年刚出月子”,可具体细节从未提过。
他握住她发抖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咖啡渍的苦香:“去老酒馆旧址,我调杯‘静界’。”
老酒馆拆了三年,旧址只剩半堵青砖墙。
李咖啡蹲在墙根,用玻璃瓶装了晨露——那是从城墙砖缝里接的,每一滴都凝着霜花。
他又从帆布包里掏出小铜壶,倒出半杯淡绿的“终南露”,那是他上月跟山民学的,用秦岭竹林里的晨雾蒸馏的。
“这杯的配方,是让所有声音都沉到杯底。”他边说边摇酒器,冰块碰撞声在空荡的旧址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