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凳上的月光被风揉碎时,孟雁子正踮脚往告示栏贴最后一张彩纸。
槐花露的甜香裹着晨露渗进鼻尖,她听见身后传来老吴的咳嗽声——这位总在社区遛鸟的退休电工,此刻正攥着个磨损的录音笔,指节白得像城墙砖。
小孟啊。老吴的声音发颤,我那事...能换杯酒不?
雁子转身,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仓库火警,老吴为省检查费瞒报电路老化,后来那间仓库烧了半面墙。
从那以后,他遛鸟时总盯着电线杆发呆,鸟笼里的画眉都哑了嗓子。
当然。她抽出张便签垫在石凳上,您坐。
老吴坐下时,石凳发出吱呀轻响。
他按下录音笔,电流杂音里混着浑浊的男声:2020年7月15号,晚八点,我看见电表箱冒火星子...没打119。
雁子的指尖在桌面微微发抖。
过目不忘的体质让她瞬间想起消防记录里烧焦的木梁、哭晕在废墟前的老板娘,但这次,她没像从前那样将细节刻进骨髓。
她只是伸手,把那杯空白酒推过去——透明的玻璃杯里,清水晃出月牙纹。
这酒啊,喝下去没味儿。她轻声说,可您咽下去的,是终于不用再背的石头。
老吴的手碰到了杯子。
清水洒在便签上,洇开换一段记忆的字迹。
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压抑的呜咽:三十年了,我每天半夜都能听见火声...现在,现在我敢关窗睡觉了。
小忆的摄像机镜头轻轻转了个角度。
这位记忆讲师今天穿了件月白色衬衫,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是上周雁子教她用老井水泡的标本。
她按下暂停键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雁子,你看热线群。
手机屏幕亮起,请让孟雁子忘记的话题已经爬上同城热搜第三。
阿灰的动态图在最前面:蓝色曲线像退潮的海,68%的记忆吸收率降成细流,而红色的自我叙事密度正向上攀爬,像株破土的藤。
图注是他标志性的机械字体:她不是吞噬者,是第一个学会割舍的过目不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