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下一站,是你说的

老酒馆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时,李咖啡正用软布擦着新换的胡桃木吧台。

晨光斜斜切进来,在“归味”二字的新匾上镀了层金边——那是大炉今早亲手挂的,红绸落地时卷着昨夜的露水,沾了他裤脚一片湿。

“手稳着点。”大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咖啡回头,见他抱着只深褐色陶壶,壶身纹路像老树根盘结,“旧方早该埋进陶片堆,新法?”老灶台守护者嗤笑一声,把陶壶往吧台上一放,“你调了十年情绪酒,调得客人笑也真、哭也真,倒把自己调成了提线木偶。”

李咖啡的手指在壶口顿了顿。

七天前碎在地上的陶坛、飘着金粉的纸页、雁子念出那些童言时发颤的尾音,突然在眼前晃了晃。

他摸向颈间——那里还挂着片银杏叶,叶梗上的金粉早被体温焐得发暗,却始终没掉。

“用你‘忘了’之后还记得的。”大炉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时带起一阵灶火香,“小酿在后边看火候,阿香说今晨的茉莉香最透。”

后厨传来瓷瓶碰撞的轻响,是小酿在摆弄他那些玻璃管。

李咖啡深吸口气,打开酒柜。

龙舌兰、朗姆、金酒、威士忌……七种基础酒在晨光里泛着不同的光,他盯着酒液里晃动的自己,忽然笑了——从前调“开心”必须加三滴青柠汁,调“难过”得用冰过的杯,可此刻他的手像被什么牵着,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龙舌兰。

第一滴酒液坠入陶壶时,后窗的茉莉香“嗡”地涌进来。

阿香不知何时站在吧台边,白大褂袖扣闪着光:“有柑橘的清,”她鼻尖微动,“又混着点烧麦皮的麦香?”

李咖啡没答话。

第二杯朗姆倒进去时,他想起雁子蹲在社区服务站里写台账的模样——她总把“李”字的木字旁写得特别重,像要刻进纸里。

第三杯金酒入壶,是老城墙根下卖甑糕的老张头,他每次见雁子都塞块枣泥,说“小孟同志瘦得风都能吹跑”。

陶壶里的酒液开始泛起涟漪,小酿举着情绪谱系仪冲过来,屏幕上的波浪线乱成一团:“李哥你看!愤怒、喜悦、思念……全搅在一起了!”

“那是日常。”李咖啡突然开口。

他望着壶中渐起的雾气,仿佛看见回民街的黄昏——放学的孩子追着糖画摊跑,老人们在石墩上下棋,卖花担子的姑娘喊“茉莉香片嘞”,雁子穿着社区红马甲从人堆里钻出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便民通知,发梢沾着半勺油泼辣子。

酒成时“叮”的一声轻响。

李咖啡端起杯子,澄澈的酒液里竟浮起流动的光影:青石板路上的灯笼次第亮起,羊肉泡馍的热气漫过屋檐,穿开裆裤的小孩举着跑,糖丝沾在雁子的工作手册上——那是去年元宵节,他追着她进巷子送伞,亲眼见过的画面。

“情绪谱系显示……”小酿的声音发颤,“是‘日常’。”

阿香接过杯子轻嗅,眼尾的细纹都弯了:“没有名字的酒,才最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