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谁在替我们记得

三日后,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北郊地质站的铁门在风里吱呀作响。

大同坐在堆满拓片的工作台前,眼镜滑到鼻尖,指尖正抚过一块刚揭下的碑文复刻纸。

无字碑的背面——那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此刻竟浮现出细密如蛛网的刻痕。

线条不是静止的,而是像呼吸般微微起伏,仿佛墨迹尚未干透,仍在缓慢流动。

“这不是文字……”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这是情绪的凝结。”

他调出数据库,将这些奇异符文与近一个月来社区居民提交的梦境记录进行交叉比对。

结果让他脊背发凉:每一个“语符”,都对应着某人梦中一闪而过的画面——雁子跪在灰烬中的侧影、咖啡举壶时手腕的颤动、火光熄灭前那一瞬的沉默对视……

更诡异的是,所有做过这类梦的人,醒来后都不记得细节,只留下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恸,像心口压着一块未化的冰。

“碑在记事。”大同猛地摘下眼镜,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它用的是全城人的梦。”

与此同时,藏书阁深处,阿祭正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翻检一本残破古卷。

羊皮封面已褪成灰褐色,标题只剩半句:“双城祭典录·卷七:双生引”。

他指尖颤抖地翻开内页,一行朱砂小楷跃入眼帘:

“双生者,情契为钥,忘身为祭。非断绝也,乃轮转之始。其魂归碑,其忆入脉,昼夜不息,护城长宁。”

他倒吸一口冷气,喉咙发紧。

原来所谓的“献祭”,根本不是终结。

而是将两个人的记忆与情感,作为燃料注入古城的地脉之中,开启一场永不停歇的轮回。

每一次金纹闪烁,都是那段被牺牲的爱情在重新上演;每一帧模糊的身影,都是他们在时间裂隙中又一次走向别离。

“他们没死……也没走。”阿祭闭上眼,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他们是成了这座城的记忆本身。”

而此刻,在朱雀社区服务站的小会议室里,小隙正把一台加密硬盘递给孟雁子。

“这是我从延时摄影里提取的最后一段数据。”她语气冷静,却掩不住眼底的波动,“你看这个。”

屏幕亮起,是那道自无字碑底部蔓延而出的金纹。

小隙按下播放键,逐帧推进。

起初一切正常,但到了第三十七帧时,异变陡生——金纹忽然出现细微偏移,像是被人强行修改了轨迹。

再往后,每一轮循环,那对身影就更加模糊一分。

女子回头的笑靥渐渐失焦,男子举杯的手势也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记忆正在被某种力量缓慢擦除。

“他们在消失。”小隙低声说,“每一次重播,他们都离真实更远一点。”

雁子盯着屏幕,目光死死锁住那个举壶的男人。

忽然间,她不受控制地伸手,按住了画面上他的脸。

指尖触屏的瞬间,一股灼热直冲掌心。

她猛地缩回手,低头一看——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竟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锈线痕迹,红得像是刚被烙铁烫过。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合上电脑,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