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他们说花有毒

春雨停了,但空气仍沉得能拧出水来。

西槐巷的废墟不再冷清。

清晨五点,已有居民提着竹篮悄悄前来,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他们弯腰采撷残垣间新生的蓝花——那抹幽蓝在灰败砖石中格外刺眼,却没人再喊“毒草”。

有人把花瓣晒干压进茶包,有人连根挖起种在家门口陶盆里。

巷口不知谁支起一口铁锅,底下柴火噼啪,一锅蓝花茶正咕嘟冒泡,雾气氤氲中飘着低语:“喝了能安梦……真的梦见她了。”

一个失语三年的少年被母亲带来。

他蜷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如枯井。

女人颤抖着递上一杯茶汤,深紫泛金,香气奇异。

少年迟疑片刻,竟主动接过,一饮而尽。

静默三秒。

他忽然抬头,嘴唇微动,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我梦见妈妈在厨房煮面……她回头笑了。”

女人当场跪倒,嚎啕大哭。

消息像野火燎过古城墙根。

更多人涌来采花,称这茶为“安梦茶”。

小芽背着采样箱蹲守整夜,用玻璃针管收集不同批次的茶汤,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实验室里做光谱分析。

凌晨三点,她盯着显微镜,手指猛地一抖——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这不是植物分泌物。”

数据显示,茶汤中含有微量神经安抚肽,其分子结构竟与孟雁子血液中提取的锈线结晶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是,肽链末端带有独特的记忆编码序列,与古城居民常见创伤类型高度匹配:童年压抑、亲人离世、未说出口的道歉……

她翻出前日对雁子抽血时的数据比对图,冷汗滑下脊背。

不是花在吸收情绪——是她在代谢。

她的身体,成了整片地脉的过滤器。

那些爬满她手臂的锈线,不是寄生,而是共生系统的主干。

“你早就知道了吗?”小芽望着远处朱雀社区办公室亮着的灯,声音发颤,“所以你才没阻止开花……因为你根本就是源头。”

与此同时,大织穿着市政绿化工制服,扛着铁锹和排水管,在夜色掩护下钻进西槐巷后巷。

他撬开一处废弃窨井盖,跳入地下,开始铺设陶制导管。

每节管内都填满了特制土——混入了从雁子梳子上收集的落发、她撕碎又拼回的旧日记纸灰,以及从她手腕锈线脱落的金色碎屑。

“青金丝喜阴湿,认人不认地。”他一边埋管一边低语,动作熟练得像在进行某种古老仪式,“只要带着你的‘记’,它就能活。”

三日后,七处早已荒废的地窖同时异变。

潮湿的墙壁上,青金色藤蔓破砖而出,缠绕梁柱,顶端绽放出簇簇蓝花。

幽光随呼吸明灭,宛如地下脉搏。

大织蹲在最深的一口井口,手电光照下去,只见微光涟漪般扩散,映得他满脸泪痕。

“以前我们埋下的是垃圾,”他对着黑暗轻声道,“现在……埋下的是话。”

而城南春祭筹备已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