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夜,风未起,灯已燃。
整座长安城仿佛被某种无声的召唤牵引,十二盏素纸灯笼从不同巷口缓缓汇聚,沿着护城河一字排开。
灯火摇曳在水面上,像一串沉睡百年的名字终于被人念出。
老人抱着旧相框,孩子牵着母亲的手,失语者捧着烧焦的日记残页——他们都不说话,只是默默走向那片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城墙根。
大陆站在投影幕布后,手心全是汗。
他没料到真会成这样。
十二户人家,十二杯“无味茶”,在同一刻点燃炉火。
青烟初升时还散乱如雾,可就在子时三刻,一阵风毫无征兆地掠过水面,低矮的烟流忽然顿住,继而转折、缠绕,如同被谁在空中执笔勾画。
第一道墨痕浮现——
“王家巷3号张婆,寻红色毛线帽一顶,孙女冬日所戴。”
字迹娟秀工整,正是孟雁子平日归档的笔锋。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捂住了嘴,有人跪倒在地。
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投影。
那是实打实由烟构成的文字,在夜空中缓缓延展,宛如一幅横贯天地的卷轴徐徐展开。
“李师傅……你说的都对。”一个老妇颤抖着指向空中,“我那帽子,真是她帮我找到的……我还以为没人记得。”
更多字迹浮现:
“回民街58号马叔,愿再见亡妻泡的桂花茶。”
“朱雀社区独居老人刘建国,希望有人陪他说说话。”
“赵小宇,十岁,想爸爸回家。”
每一条都是雁子经手的记录,每一句都曾被她记下、归档、封存。
可此刻,它们不再是冷冰冰的台账,而是化作千丝万缕的蓝灰色烟线,在风中交织成蝶,翩跹飞舞于古城墙之上,仿佛整座城市的记忆都被唤醒,正以最温柔的方式集体还魂。
回民街巷口,李咖啡怔立原地。
他不知何时已开始哼歌。
调子破碎,断断续续,像是从记忆深处扒出来的残片:“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归舟何处泊,灯火照孤舟……”
是《雁归》,一首他从未学过、也从没听过的老曲。
可每一个音节,都准确得惊人。
小烟站在他身后,香尺紧贴耳侧,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她看着仪器上跳动的数据,呼吸骤停——“声波频率97.6%,与空中茶烟共振峰值完全吻合!他的声音在激活她的记忆波长!这不是巧合……这是金手指的跨体协作!”
她猛地抬头看向城墙方向,又回头望向李咖啡。
这个男人,明明已经记不清昨天吃了什么,却能把一首陌生古调唱得分毫不差;他调不出让雁子满意的酒,却用歌声,一点点点亮了她写下的千行墨迹。
“你听见了吗?”小烟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发抖,“你在唤醒她!”
李咖啡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