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凿不开的墙

清晨的风掠过东门残垣,带着一丝铁锈与晨露混合的气息。

老凿站在裂缝前,手中陶罐里的封声浆还在滴落,哑灰色的黏液顺着青石缓缓滑下,像要将一切生音活埋。

他眼神冷硬,动作机械。

这是静音会最后的任务——彻底封闭东门主声脉,斩断这座城疯癫的根。

“灌浆!”他低吼,声音沙哑如磨刀石擦过铁皮。

队员们应声而动,一桶桶封生浆倾倒入墙缝。

可就在第一道浆液触碰到锈线的刹那,墙体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幻觉。

所有人僵住。

紧接着,一道稚嫩得几乎融进风里的童音,从深处悠悠飘出:

“爷爷……风筝飞走啦。”

空气凝固了。

老凿的手猛地一抖,陶罐脱手坠地,“哐”地碎裂,浆液泼洒在青石板上,像一张溃烂的嘴。

他整个人晃了半步,脸色瞬间褪成灰白。

那声音……他听过太多次,在梦里,在病中,在无数个独坐灯下的夜里。

是他儿子。

七岁那年,在城墙边追风筝摔伤膝盖,哭着跑回家找他。

可那天他在修碑,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句:“男子汉,自己回来。”

后来孩子再没提过风筝。

三年后,一场高烧夺走了他。

老凿跪了下去,双膝砸在石阶上,发出沉闷一响。

他的手指痉挛般抠进墙缝,指甲崩裂也不觉痛,仿佛只要挖得够深,就能把那个小小的身影从时光里拽回来。

“你说……你说你不怪我的?”他喃喃,嗓音撕裂,“你说你每天都在墙根喊我?”

小默站在人群后方,眼眶通红。

她轻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那天你没陪他放风筝,是因为县志碑文缺了一角,必须当天补完。可你知道吗?他每天放学都绕到这堵墙下来,靠着砖缝喊‘爷爷’,一遍又一遍……他说,风会把话带给你。”

老凿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被无形的电流贯穿。

原来不是沉默是守护,而是错过被遗忘的方式。

原来他们封住的,从来不是灾祸,是爱的回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琴音。

阿音背着一只老旧的桐木古琴箱走来,身后跟着佝偻的大响,两人合力抬着一个青铜色的共鸣箱——那是用唐代古琴残件改造的“声锚点”。

“不能再让声音乱冲了。”阿音蹲下身,指尖轻抚锈线,“它们需要秩序,需要记忆的支点。”

她将共鸣箱嵌入墙体核心,再以锈线为引,将其与地下蔓延的金属神经网连接。

大响接通电源,老式示波器屏幕亮起,波形由杂乱无章逐渐趋于稳定。

忽然,墙体震动三下。

接着,一段清晰的叫卖声响起:“糖油饼——刚出锅嘞!”

八十年代的早市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