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图拉博用逻辑与怨恨构筑的监狱正在成型,幽蓝色的光芒吞噬了现实的最后一角。置身于这个由冰冷线条与灰色平台构成的无尽空间中,三位忠诚原体的内心,却比这环境更加冰冷。
帝皇的命令,与其说是神谕,不如说是一道无法理解的难题,回荡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链接精神』。
这四个字,对莱恩·艾尔庄森而言,是对他万年孤独的终极亵渎。他的灵魂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里面藏着卡利班的灰烬,藏着路德背叛的阴影,藏着他对自己的无尽审判。向任何人,哪怕是兄弟,敞开这座堡垒,都比死亡更让他难以接受。
“我拒绝。”
莱恩的声音没有通过喉咙,而是在这片精神领域中直接响起,带着他标志性的、不容置喙的决绝。他的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剑,警惕地指向周围的每一个人,包括基里曼和鲁斯。
“父亲,你的命令……我无法执行。我的思想,只属于我自己。”
“何等可笑的骄傲!”
莱曼·鲁斯的咆哮紧随其后,他的精神形态是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的巨狼,獠牙毕露,怒火几乎要将这个逻辑空间点燃。
“链接?和这个懦夫,这个自大狂,还有那个该死的叛徒?我宁愿用牙齿把这个笼子啃穿,也绝不让我的思想沾上他们的臭味!尤其是他!”
鲁斯的怒火精准地锁定了佩图ラ博那庞大的、与整个空间几乎融为一体的气息。
“父亲!你是不是在王座上坐得太久,连忠诚和背叛都分不清了?让我们和一个叛徒链接精神去攻击他自己?这是什么芬里斯的冬日玩笑吗!”
基里曼感受着两位兄弟那如同风暴般抗拒的意志,内心充满了疲惫。他理解他们。他比任何人都理解。莱恩的孤高是他抵御世界伤害的甲胄,鲁斯的狂怒是他表达忠诚的唯一方式。而自己呢?自己的理智,此刻也正在尖叫着反对这个疯狂的计划。
将自己的灵魂毫无保留地向他人敞开,这违背了他身为战略家、身为帝国摄政的一切准则。
“听听,听听。”
佩图拉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心满意足的嘲弄。他甚至没有现身,他的意志就是这个世界的背景音。
“多么美妙的不谐和音。莱恩的猜忌,鲁斯的愚蠢,还有你,基里曼……你那永远正确的、却毫无用处的理智。你们甚至无法信任彼此,又怎么可能战胜我?这个囚笼,并非我为你们建造。是你们亲手为自己打造的,我只是提供了材料和图纸。”
话音未落,整个逻辑空间开始剧烈地颤动。那些灰色的平台和线条开始扭曲、变形,根据它们所囚禁的灵魂,演化出最能刺痛他们的景象。
莱恩发现自己回到了卡利БАН。
不是那个他深爱的、充满骑士精神的绿色世界,而是被战火焚烧殆尽的废墟。他的挚友,他的导师,第一军团的第二号人物路德,正站在他的面前。路德的脸上没有仇恨,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悲哀。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莱恩?”路德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你把秘密看得比我们的友谊还重。你宁愿将整个军团置于分裂的边缘,也不愿向我吐露半句心声。这座燃烧的星球,不是我点燃的,是你那颗被秘密填满的心,自己燃起的大火。”
莱恩握紧了拳头,他想拔剑,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被钉死在了自己最痛苦的回忆之中。
与此同时,莱曼·鲁斯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晶莹剔透的平原上。
脚下是玻璃,天空是灰烬。这里是普罗斯佩罗。他能闻到空气中知识被焚烧后的焦臭,能听到无数冤魂在他耳边低语。马格努斯,那个红色的独眼巨人,就站在不远处,他的城市在他身后化为齑粉,他的儿子们在他脚下化为尘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鲁斯?”马格努斯没有咆哮,只是平静地问,“荷鲁斯给了你一道命令,你就毫不犹豫地执行了。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只有一瞬间,他是在利用你的忠诚,利用你的鲁莽?你不是来当刽子手的,兄弟。你是来当钥匙的,一把……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闭嘴!”鲁斯怒吼着,试图冲向马格努斯,但他的双脚却被无形的枷锁困在原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亲手推向深渊的兄弟,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他的灵魂。
而罗伯特·基里曼,他的监狱最为平静,也最为残酷。
他站在“马库拉格之耀”号的舰桥上,舷窗外是深邃的星海。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在他的面前,一张星图展开着,上面有一条醒目的航线,航线的终点,是一个燃烧的符号——神圣泰拉。
他能听到战术频道里传来的、万年不变的绝望嘶吼。
圣吉列斯冲上“复仇之魂”号前,留给多恩的最后一句嘱托。
多恩在城墙上看着禁军被屠戮时,发出的痛苦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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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登上旗舰时,那响彻整个亚空间的、决绝的意志。
他听着这一切,看着那条永远也走不完的航线。他永远在路上,永远在赶来,永远……来得太迟。
“感觉如何,基里曼?”佩图拉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你拯救了帝国,多么伟大的功绩。但你拯救不了任何人。你只是一个收尸人,一个为我们所有人的失败,撰写了一部最详尽、最完美的报告的史官。你的帝国法典,就是我们兄弟会最华丽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