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图拉博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分享一个肮脏的秘密,又像是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前的最后挣扎。那句问话,关于律法与兄弟情谊的选择,在基里曼的耳边盘旋,每一个字都化作沉重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喉咙。
他没有立刻回答。
密室内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考尔那庞大的机械身躯静立着,像一座沉默的山。佩图拉博脸上讥讽的笑容愈发浓厚,他享受着这一刻,享受着将他这位一向以“完美”和“正确”自居的兄弟,逼入道德与现实的死角。
“怎么了,罗伯特?”佩图拉博后退一步,双臂环抱,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基里曼,“做不出选择吗?这可不像你。你不是总能找到最符合帝国利益的方案吗?来,告诉我,现在,是维护那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律法重要,还是拉拢一个迷途的兄弟,同时暂时稳住我这个‘叛徒’更重要?”
基里曼的拳头在动力甲内握紧,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知道佩图拉博在故意激怒他,在瓦解他的防线。拒绝,意味着火星将重燃战火,莱恩会带着他的秘密与执念,成为一个游离在帝国之外的危险因素。而他,将失去制衡佩图拉博的唯一机会。
同意,则意味着他,帝国摄政,亲手撕毁了父亲万年来的禁令。他将成为那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为帝国引入一个无法预测的未来。
他正要开口,用帝国摄政的身份,说出那个代表着秩序与责任的“不”字。
“我同意。”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不是佩图拉博,不是考尔,甚至不是基里曼自己。
是莱恩·艾尔庄森。
雄狮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此刻,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入了光线之中。他的头盔转向考尔,声音通过发声器传出,冰冷而决绝。
“我同意你的条件,大贤者。但我有一个附加条款。”
考尔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计算这个变数带来的影响。“请讲,莱恩·艾る庄森大人。”
“整个实验过程,从基因序列的编译到胚胎的培育,再到最终的‘唤醒’,我必须全程在场。每一个步骤,都必须有我的授权才能进行。”莱恩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并且,我需要你赋予我一个权限。”
“什么权限?”
“一旦‘造物’出现任何无法控制的变异,任何精神被污染的迹象,或者任何……不该存在的‘缺陷’,”莱恩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岩石中挤出,“我将亲手将其毁灭。用我的剑,不留任何痕迹。你,和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这番话让密室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莱恩不是在谈判,他是在宣告自己将成为这个禁忌实验的最终审判官与刽子手。
佩图拉博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莱恩,你还是老样子!永远那么……无趣,又那么可靠!”他拍着手,走向莱恩,“我同意!我当然同意!我根本不在乎那个小东西的死活,我只要知识,只要那些被父亲藏起来的秘密!至于最后的清理工作,我很乐意把它交给你这位专业的‘刽子手’!”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莱恩的嘲弄,但也毫不掩饰地接受了莱恩的条款。因为这对他没有任何损失。
压力,在一瞬间,全部转移到了基里曼的身上。
他的两位兄弟,一个出于对知识的贪婪,一个出于对救赎的偏执,已经站到了同一条船上。他,罗伯特·基里曼,帝国摄政,成为了唯一的孤岛。
“基里曼,”考尔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机械式的循循善诱,“现在,您是唯一的阻碍了。您真的要为了一个名存实亡的规定,让帝国失去这次机会吗?失去团结两位原体的机会,失去获得一位全新力量的机会,失去……修复这个破碎家庭的机会?”
基里曼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仿佛看到了泰拉,看到了黄金王座上父亲干枯的身影。他想起了父亲的律法,想起了自己作为摄政的誓言。
但他也想起了父亲在他脑海中留下的那四个字。
『破而后立』。
父亲变了。那个曾经冷酷、算无遗策的神君,似乎多了一丝……人性。一丝愿意去赌博的人性。
而现在,轮到他来下注了。
基里曼睁开眼睛,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佩图拉博的得意,莱恩的隐忍,考尔的期待。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密室。
“我,罗伯特·基里曼,极限战士基因原体,五百世界之主,人类帝国的摄政王……”
他每说出一个头衔,身上的气势就沉重一分。佩图拉博的笑容收敛了,他以为基里曼要用身份来压制一切。
“……在此,做出我的决定。”
基里曼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考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