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钢铁铸心

『马库拉格之耀』的舰桥,金属的地面上已经刻满了纵横交错的划痕。每一道痕迹,都是一次力量与意志的碰撞。

二号机荷鲁斯那张酷似其基因之父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应属于机械造物的迷茫。它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弧爆裂声,像是过载的逻辑回路在发出悲鸣。

“你……不是他。你也不是罗伯特·基里曼。你是谁?”

基里曼没有回答。

他的回答,是手中的帝皇之剑。那燃烧的剑刃划出一道沉稳而精准的弧线,不再追求一击毙敌的狂暴,而是封死了对方所有可能的反击角度。

他用行动宣告,他就是罗伯特·基里曼。不是谁的影子,不是谁的替代品,而是那个缔造了五百世界的管理者,那个将整个战场视为棋盘的战略家。

“逻辑错误。无法识别战斗模式。”二号机荷鲁斯一边格挡,一边发出了机械的低语,“你的战斗风格参数正在发生偏移,偏离率百分之十七……百分之二十三……百分之三十一……”

基里曼的动作愈发流畅。他不再与对方硬碰硬,而是利用舰桥上的一切。他一脚蹬在倾倒的指挥控制台上,身体在半空中扭转,剑锋擦着对方的肩甲掠过,溅起一串火花。他落地后顺势翻滚,躲开了对方势大力沉的回旋一击,那拳头砸在甲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你为什么躲闪?”二号机荷鲁斯的声音里,困惑的情绪愈发明显,“根据我的记录,基里曼原体在面对荷鲁斯时,从未有过退缩。你的行为与历史不符。你的存在,是一个悖论。”

“历史?”基里曼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历史是用来学习的,不是用来模仿的。你,佩图拉博,还有我,我们都曾被困在历史的阴影里。但现在,我走出来了。”

他手中的剑,不再仅仅是武器,更像是外科医生的手术刀,冷静地剖析着敌人的每一个动作,寻找着那由无数战斗记录堆砌而成的完美躯壳下,最细微的逻辑裂痕。

二号机荷鲁斯的攻击开始变得迟滞。它时而会做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假动作,时而会在攻击的途中出现零点几秒的停顿。

那个来自黄金王座的声音,那句『你是在和你自己的影子战斗』,就像一种无法被杀毒程序清除的病毒,正在它的核心代码中疯狂复制。

我是谁?

我是荷鲁斯·卢佩卡尔的完美复制品。

但荷鲁斯·卢佩卡る斯是谁?

他是帝皇最钟爱的儿子,是战帅,是……叛徒。

如果我是他,我是否也要背负他的荣耀与罪孽?

眼前的基里曼,不再是记录中那个被负罪感压垮的叔叔。他变了。那么,作为他对手的我,又该是什么?

这些问题,对于一个被设计用来执行“击溃基里曼心防”这一单一任务的造物来说,是无解的。它的存在,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建立在一个稳固的逻辑基石上——基里曼的心魔。

而现在,基石,正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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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舰桥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指挥王座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佩图拉博坐在王座上,静静地看着眼前巨大的全息投影。投影中,正是『马库拉格之耀』舰桥上的战斗。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主人,”一个经过改造、半人半机械的仆从跪在一旁,声音毫无起伏地汇报着,“二号机的作战效能正在持续下降。它的逻辑判断模块出现了大量的冗余和冲突。我们……正在失去对它的精确控制。”

佩图拉博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穿透了全息投影中那具陷入混乱的复制体,似乎看到了更深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端坐于黄金王座之上,万年未曾动弹的身影。

“父亲……”

他低声念出了这个词,语气中混杂着憎恨、嫉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输过一次。在那场决定银河命运的围城战中,他精心构筑的防线,他引以为傲的计算,最终都化为了泡影。

万年来,他将那次失败归咎于混沌的腐化,归咎于兄弟们的愚蠢,归咎于命运的不公。他用钢铁和逻辑将自己包裹起来,确信自己才是那个看得最远、做得最对的人。

他创造二号机荷鲁斯,不仅仅是为了杀死基里曼,更是为了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证明一件事——他,佩图拉博,比所有人都更懂人心,更懂如何利用情感这个最大的弱点。

他设计的陷阱是完美的。利用荷鲁斯和圣吉莱斯的身影,唤醒基里曼万年来的悔恨与痛苦,从内部瓦解这位帝国摄政。这本该是一场艺术,一场用逻辑和心理学谱写的,献给失败者的镇魂曲。

然而,父亲只用了一句话。

一句轻飘飘的,充满了“人性”这种他最鄙夷的东西的话,就让他所有的计算,所有的布局,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父亲没有用力量,没有用神迹,他用了一种佩图拉博无法理解,也拒绝理解的方式,化解了这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