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再次掀起,那位詹先生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癯,眼神精明而稳重,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书卷气。他进门便躬身行礼,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屋内简朴的陈设和黛玉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小人詹信,叩见姑娘。”他声音低沉,带着南方口音。

“先生不必多礼。”黛玉抬手虚扶,“不知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詹信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双手奉上:“小人受林公临终所托,打理扬州旧宅及城外一处田庄。多年来,田庄收成、宅子租赁所得,除按例缴纳赋税及日常开销,皆在此处。另有一封林公亲笔书信,嘱托小人待姑娘年岁稍长,境遇……有所需时,方可交付。”

紫鹃上前小心翼翼接过包裹,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她将包裹放在黛玉面前的炕桌上。

黛玉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解开了那层层的油布。里面露出几封整齐的银票,面额不小,粗略一看,竟有数千两之巨。银票下面,是几张地契和房契,最底下,则是一封已经泛黄的信笺,封皮上写着“吾儿黛玉亲启”,那熟悉的、清峻挺拔的字迹,正是父亲林如海的手笔!

黛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滴落,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信,拆开。

信纸上的字迹,因年代稍久,墨色略微淡了些.,但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着父亲深沉的关爱与远见。

“玉儿吾女:见字如面。父病体沉疴,恐不久于世。唯念吾儿年幼失怙,孤苦无依,托于外家,虽得祖母慈爱,然终非长久之计。世情冷暖,门户高低,父深知焉。特留此微产,虽不丰腴,亦可备吾儿不时之需。京中西城竹影胡同有一小宅,乃父昔年置办,清幽雅静,一应俱全,地契在此。若他日……若他日我儿于贾府偶有艰难,或觉寄人篱下、心事难舒,可归于彼处,自立门户。虽无泼天富贵,然诗书耕读,足可衣食无忧,保全吾林家气节。父泉下有知,亦当瞑目。勿悲勿惧,吾儿珍重……”

信并不长,却像一道惊雷,重重地劈在林黛玉的心上!

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