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黛玉径直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她手腕悬空,凝神静气,方才的愤怒与屈辱仿佛都沉淀了下来,化作笔端一股孤峭的力道。她并未写诗,而是提笔写下四个大字:
“寒梅傲雪”。
字是行楷,却融入了隶书的笔意,结体瘦硬,转折处如刀劈斧凿,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透纸而出。
“将这字拿去装裱了,挂在蕙芷轩正堂。”她吩咐紫鹃。这不是装饰,而是宣言。
詹信很快赶来,听闻此事,亦是面色凝重:“姑娘,此事恐怕与上次流言同出一源,且愈发下作了。只怕……是刻意要激怒姑娘,毁姑娘清誉。”
“我知道。”黛玉冷笑一声,指尖轻轻划过案上那方北静王所赠的古砚,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她们越是想看我惊慌失措,我越不能如她们的意。詹先生,我有一事相托。”
“姑娘请讲。”
“我记得父亲留下的产业中,似乎有一处靠近西山的桑园?”
“是,约有百亩,往年都是租与旁人种桑养蚕。”
“好。烦请先生去打听一下,若是将这桑园收回,我们自己雇人养蚕缫丝,再寻可靠的织户制成绸缎,由我们自己的铺面发卖,这一本账,算下来是否可行?”
詹信吃了一惊,没想到姑娘竟想到经商上头去:“这……姑娘,士农工商,商人终究是末流。姑娘是官家小姐,此举恐惹人非议……”
“非议?”黛玉抬起眼,目光清冽如寒泉,“如今的非议还少吗?我如今一不动用贾府分毫,二不偷不抢,凭祖产、凭自己谋划生计,有何不可?难道真要坐吃山空,或是等着别人‘接济’,才合了她们的心意,才算是守了‘闺训’?”
她语气并不激烈,却字字千钧。阳光从窗棂透入,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含着轻愁的眸子,此刻却燃着一种近乎燃烧的坚定光芒。藕荷色的衣衫衬得她脖颈纤细,仿佛不堪重负,但那挺直的脊背,却像院中初生的新竹,带着一股决绝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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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信看着这样的黛玉,心中震撼,半晌,躬身道:“姑娘见识深远,是小人迂腐了。小人这就去详细核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