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彼此的软肋

日子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软乎乎地透着甜。吴所畏的“悬浮森林”系列刚完成第三轮打样,样品摆在工作室的展示架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过来,木质框架泛着温润的光;姜小帅的诊所新来了个实习护士,总算能替他分担些琐碎工作,他不用再天天忙到深夜;郭城宇的项目进入收尾阶段,应酬少了,晚上能陪着姜小帅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池骋则忙着对接公司的供应链升级,虽然也忙,但每天都会提前半小时下班,绕路去工作室接吴所畏回家。

一切都顺着安稳的轨道往前滑,直到周四下午,一个急促的电话,像块石头砸进温水里,溅起的水花瞬间浇透了所有人的心神。

当时吴所畏正蹲在地上,和团队里的设计师小林讨论新系列的色彩方案。他手里拿着几张色卡,比对着样品上的木纹,眉头微微蹙着:“这个浅咖色还是有点跳,跟我们想要的‘自然融合’感差了点,能不能再调暗两个度?”

小林点头应着,刚要说话,吴所畏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他随手掏出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池母”两个字,心里还愣了一下——池母很少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平时要么是晚上问他们回不回家吃饭,要么是周末约着一起逛街。

他接起电话,语气轻松:“妈,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往常温和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喘息,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池母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畏畏啊!池骋……池骋他出车祸了!”

“嗡”的一声,吴所畏只觉得大脑瞬间被抽空,手里的色卡“哗啦”散了一地。他僵在原地,耳边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小林的问话、同事敲击键盘的声音、窗外马路上的车鸣声,全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只有池母带着哭腔的话语,尖锐地扎进耳朵里。

“妈……您、您别急,慢慢说,”他用力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抖得连自己都快认不出,“到底怎么回事?池骋现在怎么样?在哪家医院?”

“在市中心医院……刚才交警打电话过来的,说他为了避让一个闯红灯的行人,车子撞上护栏了……人已经昏迷了,刚送进急救室……畏畏,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池母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裹着恐惧,听得吴所畏心头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觉得疼。

“我马上过来!”他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挂断电话就往门口冲。桌上的触控笔、散落在地上的色卡、摊开的设计图,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甚至连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都忘了拿。

“吴总!出什么事了?”小林见状赶紧追上去,一脸担忧地问。

吴所畏却像是没听见,脚步踉跄地冲进电梯,手指抖得连楼层按钮都按不准,反复按了好几次,才总算按对了一楼。电梯下降的几秒钟里,他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池骋会不会伤得很重?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他出事了,自己该怎么办?

这些念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池骋对他而言,早已不是简单的爱人,而是融入骨血的一部分。以前总觉得日子还长,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拌嘴、可以撒娇、可以慢慢相处,可此刻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来日方长”,是如此脆弱,脆弱到一场意外就能轻易打碎。

出了公司,他几乎是跑着冲向停车场。拉开车门时,手指因为用力而发颤,好几次才插进钥匙孔。发动车子后,他根本顾不上交通规则,一路踩着油门往前冲,遇到红灯也直接闯了过去。后视镜里的红灯一闪一闪,像催命符一样,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见到池骋。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风从打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他头发凌乱,脸上却没什么知觉。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冷,手心全是汗,视线好几次因为眼眶发热而变得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逼回眼泪,死死盯着前方的路——他不能慌,池骋还在等他,他必须冷静。

可冷静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和池骋相处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见面时,池骋穿着黑色西装,满头的糖人;他熬夜赶设计图,池骋会悄悄走进工作室,把温热的牛奶放在他手边,然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陪着他,直到他忙完;上次他感冒发烧,池骋放下手里的工作,守在他床边,每隔半小时就摸一次他的额头,生怕他烧得更厉害……

那些曾经觉得平常,甚至偶尔会抱怨“太唠叨”“太霸道”的细节,此刻都变成了最珍贵的回忆。他后悔早上出门前,因为池骋催他快点而跟他拌了几句嘴;后悔昨天晚上池骋让他早点休息,他却因为要改一个细节而熬夜到凌晨;后悔自己总是不好意思说“我爱你”,总觉得放在心里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