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脸色一僵:“是阎副都知……”
这可不比后世,称呼副职领导时,要懂事地把前面的副字去了,副都知就是副都知,绝不该省了这个副字,除非是那位表露出了野心,喜欢听手下这般称呼。
单就这个细节,就能窥得这位副都知阎文应的性情,难怪历史上敢胆大包天,把仁宗第一任皇后郭氏给活埋了。
狄进不会替宫内的规矩教育这些内侍,不再多言:“我知道了,两位且去吧!”
两个小黄门如蒙大赦,赶忙行了一礼,匆匆离开。
“内省的争斗,果然更血淋淋!”
狄进暗暗摇了摇头,走入院子,特意加重了脚步。
没有人迫不及待地迎出来。
走入正堂,他甚至没看到人,直到进了屋子,才发现江德明裹着被子,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狄进一惊,不会是脑溢血了吧?恶人死了活该,但别在案子的关键时刻倒下啊!
所幸江德明只是睡着了,当他被摇醒,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身影时,竟是猛地抱住狄进的腿,流下泪来:“狄省魁……狄省魁……老奴总算盼到伱回来了!”
狄进甩了甩,没甩开,无奈地道:“江都知,你现在可明白了?”
“明白……老奴明白了!”
副都知阎文应不仅在宫中迅速抢占了江德明离开后的权力空白,还派出小黄门出宫来看笑话,将他的凄惨模样时时汇报回去,给大伙儿取乐!
如此惨痛的事实,让江德明彻底意识到,从离开内省的那一刻起,权力就已经离自己而去了,剩下的就是还能不能保住这条老命。
想明白后,这几天反倒是他最为煎熬的时候,他不知道狄进还会不会回来,是不是还会给自己外放出宫,提举宫观,颐养天年的机会?
狄进确实没有再说之前的承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世上最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只是问道:“说吧,到底是谁让你暗中谋害官家生母的?”
“老奴……老奴绝对没有谋害官家生母……”
江德明哆嗦了片刻,还是弱弱地否认了一句,他确实没有真的做过,再将声音压到最低:“是圣人身边最亲近的荣婆婆,她暗示过老奴,李顺容一旦没了,圣人便可高枕无忧,内省也会一直是老奴总管,不然的话,不然的话,老奴万万不敢有这等念头啊!”
……
当狄进走出软禁江德明的院子,回到牢狱外时,迎面就见朱昌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
“贼子看到了张枢密的书信,已经交代了!”朱昌兴冲冲地道:“借丐首传出那等荒谬之言的幕后指使,来自于定王府中!”
陈尧咨目光一冷:“鲁方指认八大王?”
朱昌道:“从相貌描述上,鲁方指认的并非是八大王,应是府上重要的仆从,鲁方愿意与之对峙,条件是我将书信放入他家中,再让府衙之人搜出,以证实五千贯赎钱是合理所得!可笑,这贼子至今都盼着隐瞒身份,无罪释放呢!”
陈尧咨道:“假意答应他,与定王府上的仆役对峙重要,一定要将那个幕后指使者揪出来!”
朱昌心头火热,大声地道:“是!”
此时另一位判官王博洋,推官吕安道也一并在列,听了后露出惊色,却也不觉得很意外。
一旦太后倒台,天子没了依靠,获利最大的无疑是那位皇族里血脉最近的皇叔,何况不久前随着灭门案的侦破,朝野内外对于这位王爷昔日所做的事情也议论纷纷,声名一落千丈,对方不甘心如此,也要毁了太后的名声。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群丐首居然能牵扯出八大王!
这些乞儿害了多少京师百姓啊,不少达官贵人都深恨之,结果背后竟有此等身份的人支持,国朝有如此皇族,实在丧心病狂!
吕安道默默地道:“自作孽,不可活!袁弘靖……弘靖兄!你当年被八大王害死,没想到报仇的机会来得这么快!好!真好啊!”
王博洋则大感轻松:“无论如何,真相大白,这案子与我等无关了,让太后和王爷斗去吧!”
“真相大白了么?”
唯独狄进思索着案情的进展,反倒生起了更浓重的兴趣。
两名犯人几乎是同时交代,一个说出太后身边的亲信,一个准备指认八大王府上的亲仆。
谁说了真话?谁编造了谎言?
无论谁真谁假,不预设答案,不受干扰,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才是不留后患的最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