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挣扎,他还是不愿相信,他咬着牙问我,“殿下从何人何处知晓的这些?也可能是有人在故意诋毁呢?”
“问题就在这里啊,利玛窦居士的言行很符合夫子倡导的贤者风范,而他所述说的皆是圣教如何如何的好,言行合一,让人不得不信服。
而我所知道的并非从这些居士口中,而是从在我大明西南沿海活动的西洋商人口中得知的,就比如香山澳的葡萄里亚船员同水手,以及贩卖至我大明的昆仑奴。
一正一反,我以为皆可信又皆不可信,想要弄清欧罗巴的国情民情以及他们所谓的圣教究竟是何物,总要亲自去往欧罗巴,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才可以啊。
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先生以为呢?”
他仍旧在挣扎,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些海上的不法之徒怎可同利玛窦居士这样的博学之士相比呢?”
“先生说的是啊!”
我叹气着说,“先生可听说过吕宋国?永乐宣德年间曾来我大明朝贡的南洋小国。”
我见他点头,遂继续说道,“这个南洋小国已经灭亡了,下手的正是先生所说的欧罗巴不法之徒,西班里亚人。
而今西班里亚国王在马尼拉修城堡设总督,向所有吕宋部落征税,也包括居住在马尼拉的大明人。
哦,那里最为宏伟的建筑就是所谓圣教的教堂,有很多居士在那里传道布业。
我很不幸的告诉先生,你所说的那些不法之徒都是西班里亚的贵族军人商人平民,而西班里亚国王是所谓圣教的坚定扞卫者。
无论他们在南洋犯下多大的罪孽,返回欧罗巴后是不会受到惩罚的,而若带回丰厚的财富,还会因此加官进爵,成为人人尊敬的英雄!
我还要告诉先生,在马尼拉,最高贵的是西班里亚人,其次是他们的混血后代,再次是信仰所谓圣教的土着,而剩下的人则相当于人形牲口。”
他终于沉默了,凭空捏造是无法像我这样说的这般圆满流畅的,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还是不愿承认我说的就是事实。
很可以理解,毕竟被洗脑很多年,而且不得不说,利玛窦几位洋居士是很有修养的人物,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也不想再同他继续争论下去了,干巴巴的说辞总是让人难以信服。
“先生看到的是欧罗巴人的善,我看到的是恶,可能我们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就如我大明从朝堂至民间,善恶总是交织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我们不妨等一等看一看,待我们彻底了解欧罗巴之后再做结论。
但在这之前,我二人的谈话出我之口入先生之耳,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晓我们之间的谈话。
对于利玛窦居士,到目前为止,我认可他是一位有才能的人也丝毫不怀疑他的品格。但他是他,却并不代表他背后的教背后的国也对我大明怀有善意。
先生可以同他如往常一样交往,探讨学问,互为挚友,而我也会尊他为先生。”
我送走了徐光启,偌大的会客厅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一个人。
真是孤独啊。
如果如徐光启这样的人都不能与我同坐一条船,我真的不知道前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