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遭的场景陡然间黑了下去,教堂、信徒和玩家们的影像缓缓淡去。
齐斯发现自己坐在无实体的空间中,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在面前的黑暗中缓缓睁开。
神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将他笼罩,让他有一种沐浴在血色太阳下的不适感,没有秘密,无从遁形。
长久的寂静后,齐斯抬眼直视那双眼睛,轻啧一声:“怎么哪都有你?”
雾气在静默中翻滚,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一道声音倏忽间自脑海底部响起:“我曾在悠久的历史和无限的空间中穿梭,并留下作为根须的纹痕,未来你还将在更多的地方看到我的残余。”
齐斯问:“所以,刚才那个梦境是怎么回事?”
神说:“这与我无关。当然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我或许可以直接告诉伱。”
齐斯了然,笑着说:“那还是算了,我更享受自己解谜的过程。”
他停顿片刻,用闲聊的语气随口道:“邪神阁下,我该怎么称呼你?红衣主教?上帝?原始天尊?佛祖?”
“‘契约’的‘契’,这是我的名字。”神的声音带上笑意,音色和说话方式一瞬间变成了齐斯熟悉的式样,让他有一种在和自己对话的错觉。
“……如果你不习惯单字称呼的话,可以叫我‘司契’,这两个称呼是相似的意思,不是么?”
齐斯听着自己的嗓音,察觉到的是满满的恶趣味。
“契,你真幽默。”他“呵呵”地笑了,“你千里迢迢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么几句废话的吧?”
目光现出实质,血色的丝线在黑暗中凭空迸射,一端隐没于浓郁的混沌,另一端缠绕住齐斯的尾指。
齐斯察觉到了什么,神情一凛,接着就看到翻滚的思潮在眼前汇聚成五字的谶言:
“小心傀儡师。”
……
“当——”宏亮的钟声穿透梦境,黑暗被光明的底色取代,猩红的光越来越远,最终隐没在茫茫的雾气中。
数到第四声钟声后,齐斯睁开眼,看到棕黄色的木质天花板,上面爬满幽绿色的点点霉斑,如同油画颜料的点染。
他顺手抬起手腕看了眼命运怀表,然后就听旁边传来常胥冰冰凉凉的声音:“几点了?”
“早上八点。”齐斯拨动着腕表的指针,笑着说。
常胥不疑有他,从床上坐起,却感觉自己的右手似乎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他低头看去,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洁白的象牙雕像。
这大概是邪神的造像,躯干上部长着三只鱼头,躯干下则伸展着十几条触手,看上去邪恶而丑陋。
常胥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还梦到了齐斯来着……
具体的内容全不记得了,他看向齐斯,不懂就问:“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齐斯一脸无辜地看了常胥两眼,然后大喇喇地从常胥手中接过神像,把玩起来。
梦里的东西竟然能带出来,这个副本的机制比想象中的有趣。
只是不知是所有东西都能带,还是这尊神像本身有其特殊性。
“常哥,这尊神像看上去来路不凡,很可能与尤娜有关。”齐斯捏出审慎认真的表情,“我建议先将它藏我这儿,省得被尤娜注意到,引发麻烦。”
常胥刚醒来,还不太清醒,当下糊里糊涂地“嗯”了一声。
他本能地下了床,向门口走去,低头看着门边的水渍出神。
只见地板不知何时被屋外漫溢的积水所侵染,洇湿了一大块,呈现深褐的色泽。就好像昨晚突然发了一场大水淹没房屋,又在今晨悄无声息地退去。
“出事了。”常胥终于清醒了。
他推开门,嗅着混杂在水气中的血腥味,做出判断。
齐斯将神像藏在枕下,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在门口止步。
门外走廊的地面上水迹凌乱,薄薄一层水膜传递给视觉凹凸不平的滑腻感,晦暗的光线中纹痕斑驳,如同蛇虫在沙面上留下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