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坐在高背椅上。
圆桌空荡荡的,旁边只坐了他一人。
他依旧在剧院里,不过周围的环境不复光鲜和辉煌。烧焦的气息在鼻尖游曳,举目四望,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焦黑的天花板和墙壁。
这是一片被大火灼烧过的土地,不知废弛了多久。
齐斯站起身来,向微光莹莹的方向走去。
只见剧院的穹顶破了一个洞,外头正是夜晚,却有月光从缝隙间漏入。
光线照亮的地方端放着五个鸟笼,四个是空的,只有一个里面盘膝端坐着一个穿红色西装礼服的人影。
齐斯看着那人,眉眼弯弯地笑了:“我的罪恶,好久不见。”
在上一个场景中,他被关在笼子里;而在这个场景,他出来了,他的罪恶却被关了进去——想想都有些黑色幽默。
“好久不见。”红衣青年笑着打了个招呼,露出细密的牙齿,“你如果想离开的话,可以将笼子迭在一起,从这里爬出去。只有这一个提示,多余的话就不必问我了。”
齐斯闻言,将先前攒下的笑意尽数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往后退去。
直到退到五步开外,他才收敛了笑容,说:“不错的诱导。上一个意识空间中,玩家的本体被关在笼子里,罪恶在外横行无忌;而在这个空间,情况则截然相反。”
他顿了顿,声音含讽带刺:“经历过惨死的玩家意志薄弱,很容易被误导思维,将这里当作和意识空间相对的真实空间。但恕我直言,这个场景虽然看上去很真,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哦?”红衣青年的表皮从头顶开始融化,像是烧熟了的蜡油一样流淌在地,波浪似的起伏。
胶质的黏液如有生命般缓慢蠕动,勾连成新的形状,等再凝固沉淀下来时,坐在鸟笼里的赫然是个穿黑衣、戴白色面具的瘦长人影。
依旧是查理。
两秒的沉默后,查理将面具脸正对齐斯,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自己在剧本里说的。”齐斯道,“你的剧院已经被烧毁了,这么多年过去,估计早就被夷为平地了,谈何逃离?我们要逃离的猩红剧院,从来都是你的意识空间,你用执念创造的鬼域。”
“嗬嗬,猜得不错!”查理“啪啪”地鼓了两下掌,“不愧是我最看好的角色!现在,1号先生,你可以回你的座位候场了。”
齐斯没有动,而是继续娓娓道来:“看得出来,你是个愤世嫉俗、自以为是的人。构筑了这么一座邪恶的剧院,却还要留下一些无聊的剧本,误导我们认为那些血腥的手段都是你的木偶的自作主张。剧作家查理先生,你还要躲在幕后多久呢?”
木偶查理不声不响,黑沉的天花板上却陡然生出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下方的齐斯,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齐斯好像没看到,继续说了下去:“你分明渴望观众的认可,却又自诩为艺术家,痛斥哗众取宠的戏码,几乎将又当又立演绎到了极致。那么以此类推,让玩家们以意识的形式,反复投身于你创作的戏剧,恐怕也只是你自己的打算吧?”
空间剧烈地抖动起来,平地而起的寒风掀起阵阵呼啸,吹得白衬衣的下摆猎猎翻动。
齐斯的语气却依旧平静:“被道具杀死的玩家会真正死亡,这才是属于副本自身的机制。而你自作主张地压榨玩家,生产出来的超过限度的那些罪恶,我猜你并不会上交给游戏,对吗?”
“我很好奇,如果让诡异游戏知道你的小动作,你还能不能继续和祂合作……”
“祂不会知道的。”查理的声音冷了下来,“只要我杀了你,就没有任何存在会知道。”
“真的吗?可惜我不信呢……”齐斯将手覆盖到左手腕的命运怀表上,唇角的笑一瞬间变得恶意满满。
他忽然抬起头,用一人一NPC都能听见的声音念道:“游离于生死边界的时空之主,司掌灾厄与福祉的命运主宰……”
“住口!”查理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齐斯的打算。
他提高了音量,声音再无之前的冷静:“我放你离开,还可以给你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好处……”
“不。”齐斯摇头。
他抬起手,一卷鲜红的契约长卷在他身前浮现出虚影,无风自动。
如血如火的底色上,金灿灿的“契”字莹莹发亮,折射模糊视线的微光。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需要罪恶,但从挖主神墙角来看,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我想说的是——”
“你不如与我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