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君珏把玩了半天蘑菇,终究没看出所以然。
有几个胆大的玩家也戴上手套,上去东戳戳,西看看。
依旧……无事发生。
齐斯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便拿起自己那份碗筷,走到食堂西侧的洗手台边。
洗手池上的水龙头样式古旧,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样式。铁铸的出水口锈迹斑斑,十字形的阀门滞涩笨重,齐斯废了好大力气才拧开。
冷水汩汩流下,沾上指尖寒凉刺骨,也不知道热带气候是怎么长出这么冷的水的。
齐斯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抹布和洗洁精,只能将就着用手搓洗。
本以为碗会很难洗净,却不想只冲洗了半分钟,碗壁便锃亮如初。
其他玩家见齐斯这位“NPC”以身作则,也不敢怠慢,当下各自拿了碗筷,在洗手台边聚集。
齐斯默数着秒数,程式化地折回餐桌,将碗筷放回原位。大概又过了半分钟的样子,玩家们也洗干净了自己手中的碗筷,回到了桌边。
楼外的天已经全黑了,从门口向外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不见一线光明,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就好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兜头罩下。
而奇怪的是,水泥楼内光线如常,虽然依旧昏暗,却能大致看清身遭的环境,恰到好处维持在一个能够充分激发玩家恐怖的联想,却又不至于使人行动不便的亮度。
先前齐斯还以为,楼里的光线来源于外界的自然光,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姜君珏看了看门外的天色,道:“入夜了,我们先去浴室洗个澡,再一起回寝室歇着吧。鬼知道这個副本里的夜晚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没人提出异议,夜里危险是所有人的共识,更别说梅狄娜女士离开前,还特意说过“晚上早点睡”。
一行人向浴室的方向走去,齐斯落在队伍最后,不着痕迹地将蘑菇收了起来,先装进登山包,再一并放入道具栏。
晦暗的光线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保持警惕,生怕两侧和头顶蹦出个什么,来一个恐怖片里常见的jump scare。
浴室深埋在楼层深处,位于整条走廊的最里端,看着不长的路程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完。寂静中,只能听到玩家们趿趿拉拉的脚步声,重音间夹杂着几声极轻的杂音,听上去分外可疑。
一声低低的笑声在右侧响起,齐斯不动声色地移动视线,余光瞥见右手边的墙壁上,两团水渍毫无预兆地印了上去,缓缓晕染出两个人形。
人形飘飘摇摇地在墙壁上前移,头部的位置还时不时怪异地扭两下,似乎是在边走路边交头接耳地聊天。
“听说浴室里面有鬼呢,它们趴在天花板上挑选洗澡的人,会把看中的孩子抓走……”声音压得极细,是阴森的讲述恐怖故事的语气,“好多人都看到死人的鬼魂了,只要被它盯上,就会在各个地方看到它。”
“是啊,他们都消失了,所有进过浴室的人都死了呢……”另一个声音嬉笑着应和,“得病了就要死的,我们也都死了,全都死了,埋在土里……”
齐斯停住了脚步,他注意到,玩家们也都定立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墙壁上的水渍,表情僵硬。
看来,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异常,并不独属于他一人。
两道声音还在交谈,却换了话题。
“47是最先死的,我们本来都以为他是被邪神带走了呢。”
“毕竟,他是我们当中最坏的孩子,还一直捣鼓那些奇怪的东西。”
被突然点到的齐斯:“……”
虽然他确实和某位邪神有联系,虽然他确实挺想把所有人都弄死,虽然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必要一上来就给他安排这种天怒人怨的戏啊……
现在的他不是什么还没做吗?想做不等于会做啊。
齐斯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玩家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看样子听到的内容和他所听到的并不相同。
……该不会又是《盛大演出》那样,“每个人都是凶手”这种设定吧?
齐斯摩挲着下巴思索着,继续听两团水渍的交谈。
音量越来越小,近似于呢喃和梦呓。
“都怪他,所有邪神、鬼怪和疫病都是他带来的,是他带来了死亡……”
“如果不是他,一切都不会变糟,我们都会好好地在学校里长大、死去……”
最后几个字已经听不太清了,水渍变淡成和墙壁一样的颜色,环境重新回归最初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