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与崆峒二老来到此地,已有十余日光景,先有二老挟制,后遇何家庄的何子清、杨湣齐和那五毒教莫水笙,频遭暗算。短短数日,惊心动魄,梅剑之未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胆。
昔日同鹤老翁一道浪迹江湖,虽那鹤老翁时而癫狂时而正常,大多时候,待梅剑之还算不薄,凡有危险,定护他周全。到得慕容山庄后,每逢身陷险境,总能得慕容离及时相救,化险为夷。是以对慕容离的感激之情,依恋之心日渐加深。
此时被那莫水笙连连施害,崆峒二老体内之毒,一波更比一波猛烈,如此再不得治,不知这两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前辈还能支撑多久。梅剑之无人可议,无人可诉,倍感迷茫。回想适才,明明有机会一举制敌,却因自己心软,不愿伤人,反而叫她趁虚而入,害得二老毒发。他心中愧疚自责,无以复加。胸中一窒,不禁紧握拳头,狠狠地朝石上一击,指节顿时鲜血淋漓,显出四个血印。
时值黄昏,天边夕阳如血,斜照之下,霞光万道,宛若天地间一幅绝美画卷。梅剑之干坐了半晌,回头瞧洞内篝火渐暗,心想夜幕将临,山中寒意渐浓,遂在另一侧植被茂密的缓坡砍枝伐柴。这一侧正是山背阴处,阳光难以触及,雨后林间露水点点,滴滴答答,地面上泥泞不堪。
梅剑之折了些较干燥的枝叶,抱起一摞往回路赶。正要扶一旁树干,踏上最后一处泥阶,却觉手指粘黏,仔细一瞧,竟是一株银杏树,磋磨褶皱的躯干上渗出的淡黄色稠液。
梅剑之扣下一点,以拇指、食指轻轻揉搓,但觉其粘性甚佳,忽地奇道:“这便是树胶么?阿离的玉笛有办法修复了!”说着,放下枝柴,在怀里袖里摸了半天,寻到一块粗布帕子,细心地从树上刮取几许树胶,置于掌心,再拾起柴枝,匆匆返回洞中。
那白玉长笛自数日前插进树干,尾处轻微断裂,梅剑之一直带在身上,只等走出大山,到镇子上寻个巧匠修复。此时乍见树胶,便无需再跋涉至镇上,自己动手即可。
他幼时便学得弹琴奏笛,颇有成果,即便玉笛有所损坏,也知如何修复。这玉笛与寻常竹笛不同,乃白玉雕刻,更易破碎。他重新坐到洞外石块上,借着夕阳光芒仔细查探玉笛,那裂痕倒也不深,遂捡了细小树枝,将尖头在树脂里滚了个一圈,复又小心翼翼地涂在玉笛损伤之处,再以山风吹干。如此反复三次,那裂痕竟牢牢贴合,不仔细去瞧,倒也端倪不出粘黏过的痕迹。
这般过了半个时辰,皓月悄然攀上,霞光与夜幕各占半壁江山。在这悬崖之巅,望向远方,别有一番风味。梅剑之轻抚白玉长笛,按住玉笛尾部,并无松动,想来胶已风干,当下至于唇边,悠扬的笛声随之响起。起初他不敢过于用力,笛音如细语低吟,宛若女子轻声细语,缓缓道来。过得半刻,随着笛孔间气流逐渐畅通,竟渐入佳境,笛声高亢清亮,悠扬动听,宛若天籁之音。
但听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迎进,一直昏睡的关通海竟悠悠转醒,走了出来。见梅剑之端坐吹笛,婉转动听,不由心神一动,也坐下来。
那笛声忽然高亢,响彻云霄,如诉衷肠,震撼人心。关通海脑海里忆起三十年前上阵杀敌,哀嚎遍野,血流如何,群雄大呼,气奔山河,一如这笛声激昂。他一时愁肠百转,情不自禁地低吟浅唱: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