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你我皆是朝廷命官,尽管我们赴任不在此地,但遇上了兵变则决不能坐视不理。”秦观转而又对赵驷说道:“赵员外,我看你的家丁都是训练有素的忠勇之士,如今兵变匪乱,百姓有难,你可否助我师徒一臂之力?”
赵驷与秦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谨听老师(宣德)吩咐。”
“那就好。”秦观点点头,“好在我们都在中原腹地,这不论是兵变还是匪乱,对付他们的兵,在精而不在多!”
赵驷奇道:“不晓秦宣德居然还知得兵事?”
秦观微微一笑:“我高邮秦家原本就是南唐武将世家,秦观在蔡州及京城时,也有过不少军中好友,常常也曾纸上谈过兵,所以这次得须借助于赵员外的人手来实践检验一番了。”
赵驷倒是提醒一下秦观:“敢叫宣德知晓,据那三人交待,前往永城县的叛军,除了两百正规厢军,还有数百匪众,再加上前往路上裹胁的民众,怕是不在千人之下。赵某倒非是胆怯,只是这手上就算是把船工武装起来,也不过十二三人,人数悬殊过大。”
“嗯!”秦观点点头,转而对秦刚说,“徐之你可知孙子兵法是如何看待‘以少胜多’的?”
秦刚认真回忆了一下,犹豫着回道:“学生记得,孙子兵法中并不讲‘以少胜多’,其实更多提倡‘以多胜少’,其讲究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哈哈!”秦观倒也赞许地说道,“你看得也算仔细,记得也是清晰。但也只是看了,却没有真正地理解。孙子所言之应敌原则,是站在对方也能拥有与己方一样谋略的指挥官、拥有一样训练程度的优秀士兵、以及同样掌握全局的情报基础之上,则必须注重兵力的优势。其实,我们便可反向推导出,如果我们谋略领先、士兵优秀、情报齐全,甚至还有一点——师出正名,则完全是可以以少胜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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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法之书原来是可以这样读的!
秦刚一经点拨,立刻也就明白了过来:“其一,厢军叛乱,我方平叛,师出有名并士气雄壮;其二,地方厢军久无训练、亦无有作战经验之将领筹划,而我方有老师运筹帷幄,又有赵员外的精悍手下;其三,目前敌人尚不知有我等之存在,而我却已基本掌握对方的所有部署与目的。这便是已经具备了‘以少胜多’之条件。”
秦观赞许地点头道:“昔日作过《奇兵》一文,在蔡州时与高钤辖以此论兵,彼就笑吾,文中仅言奇兵之效,却不言奇兵之道。但所谓奇兵之奇,仅以‘出其不意’四字可概括也。敌以为我在东,但此时我自西出兵,便是谓之奇;敌不以为有无我等对手存在,而此时我等纵然只有十余人手,亦也谓之是奇兵也!”
赵驷此时也听得十分佩服,便问道:“接下来我们将如何出此奇兵,全听秦宣德运筹。”
秦观道:“既然我们抓住了这些夺船之人,而且消息并未走漏。那么我们便可假扮他们,以获得了这些船只为由,重回永城码头。贼兵攻打永城,无非为之钱粮,而钱粮均需靠船只运输,我们便可有机会接触其首领之人。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够对其一击而中,便能一举而成,贼军易败矣!”
“果真会如此简单么?”秦刚有点疑惑。
“此仅为战略而已。”秦观笑笑道,“所以吾只言‘贼军易败’而非‘必败’,实际战果还待临机之决策,临机决策为战术,赵员外是曾领兵之人,届时便可共商讨之。”
秦刚此时便知秦观的清醒了,大凡真正的“纸上谈兵”之士,往往会将战略与战术混淆,将兵法与战法等同,往前不远便有西北永乐城之败的徐禧,几乎将熙丰年间大宋对夏战争的所有优势一战败光。
大宋的重文轻武政策,纯粹只是为了对内政治统治的需要,可惜却被一些无知的文人当成了对于武将实际能力的轻视,进而再演变成对于读过几本兵书之后的盲目自信。
而唯有极少数真正看懂兵书的几名文臣,如先前河湟开边的王韶、还有赵驷从军时的边帅章楶,都是难得清醒的文人,能分得清战略的部署与战术的灵活结合,并在实际作战中真正地尊重并发挥武将的实际作战能力,才能够取得最终的战斗胜利。
或许,秦观所缺少的,只是他一直没曾遇到过的实际机遇。
所以他在去年送蒋之奇知熙州赴任时曾与苏轼、钱勰共同赋诗以贺,秦观写的《送蒋颖叔帅熙河二首》中道:“要须尽取熙河地,打鼓凉州看上元”。而在《次韵出省马上有怀蒋颖叔》中更是明确写道:
“鱼新淬肠玉似泥,将军唾手取河西,偏裨万户封龙额,部曲千金赐袅蹄。制诏行闻降紫泥,簪花且醉玉东西。羌人谁谓多筹策,止有黔驴技一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