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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屠瑶话很少,像有许多心事。
步安主动说起这些天来遇到的趣事,屠瑶也显得兴致索然。
宋青大约是觉得,有了步安充当反面典型,他便可以把惫懒的帽子摘了,低着头往嘴里扒饭时,难免露出一丝窃喜。
晚饭过后,屠瑶早早便回了屋,步安来回来去转了几圈,踌躇了一阵,终于还是过去敲门。
“进来吧。”屠瑶像是知道来的是谁,也没问他有什么事。
步安进得门去,见屋里已经点了灯,灯下是文房四宝,看样子,屠瑶正打算写些什么。
“师尊……”他努力笑得自然些。
“近来朝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你都知道吗?”屠瑶看着油灯,随口问道。
“……大致知道一些。”步安不知道屠瑶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只好把酝酿了好一会儿的说辞,都暂时压着。
“说说你知道的。”屠瑶的神情有些落寞。
“圣上裁撤了中书省,大梁朝从此再无左右丞相。”步安想了想道:“以燕幽一时一地的危局,名正言顺地将师尊的父兄逐出朝堂,圣上应该是觉得这个代价可以接受。”
屠瑶点了点头,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意外,仿佛是觉得,步安能看清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哥哥接受任命时,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她忽然看向步安:“你可晓得,他为何还要领命守燕幽?”
“……人在做,天在看。”步安的神情渐渐凝重。
屠瑶略显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轻叹一声道:“上回越州一别,我便一直在想你的那几个问题,略有所得。”
步安记得,那是自己为了证明对儒门英灵没有敬畏心,而对儒家治世理论提出的置疑,因此沉默不语,只等她说下去。
“人之为人,终究与野兽不同。”屠瑶自言自语道:“百兽以虎为尊,强食弱肉;假如世人也只论修为,强者如虎,为所欲为,弱者如蝼蚁,任人踩踏,这天下岂不成了炼狱?”
“旧神以力为尊,终于自吞苦果。而先贤诸子,或扬仁义,或立法统,或曰兼爱,或遵无为,或纵横以牵制,或妙手以活人……便都是为了让这天下,不至于沦为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