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这个时间点凛子应该在家。
“嘟嘟嘟——”
声音响了好几遍,才有人来接电话。
村松友视还以为是凛子,没想到话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喂?”
村松友视不由自主地拿远了电话,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喂喂”的声音,他赶紧挂断了电话。
凛子没有孩子,这个人不会是她的丈夫吧?
问题是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家呢?
他是医学部的教授,一般来说除了节假日,大白天是不会在家的。
也许临时有急事回来,又或者患感冒在家休息吧。
可说话声又不像感冒,难道是凛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村松友视越想越不安,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想象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不会是两人正在家里吵架吧?
可能是他一再追问凛子之前为什么总是外出,两人争吵了起来,凛子痛哭流涕,不能接电话,他才来接的。
结果打来电话的人没说话就挂断了,于是他更加怀疑,又诘问起凛子!
就像身临其境般,村松友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个劲地往坏处想。
“再等等看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又过了煎熬的三十分钟,村松友视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忙拿起手机。
这回凛子能来接了吧!
万一又是他老公接的呢?
那挂掉就是了。
他这么想着,用力握住手机。
和上次一样,响了半天没人接。
刚才是第五遍时那个男人来接的,这回直到第十遍也没人来接。
究竟怎么回事?
村松友视一向以为只要想和凛子说话就随时都能联系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联系不到她。
原来凛子和自己之间的联系竟是这么的脆弱,只靠着一根电话线维系。
一旦这条线断了,就摸不着对方的行踪了。
原来婚外恋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村松友视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思念凛子,渴望能见到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自己响了。
“喂?是友视君吗?”
一听到手机里传来的那个声音,村松友视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手机声音不清晰,咝啦咝啦的杂音里传来凛子的说话声,声音听起来很远,感觉却又那么的近。
村松友视情不自禁的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横滨。”
“凛子,稍等我一下!”
村松友视看了眼房门,这里离客厅太近,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妻子看电视的声音。
他连忙把话筒贴在耳朵,直接上了床,然后钻进厚厚的被子里,用棉被覆盖住身体,这才赶紧又对着手机“喂喂”了几声。
“我在呢。”
听见凛子的声音,村松友视安心下来,像个孩子般诉苦道:“你知道吗?我往你家里打了好多次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很担心你,你应该给我回个电话,哪怕一条短信也好。”
“对不起,我父亲去世了。”凛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父亲去世了?”村松友视吓了一跳。
“是。今天早上家里打电话来通知我的。所以我立即回了横滨娘家。”
“是得了什么急病吗?”
“心脏病发作,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早晨就突然.”凛子的声音愈发哽咽。
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却净往别处想,村松友视忽然对自己方才的一通想法感到无比羞愧。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凛子,只能说一句“别太难过了。”
“嗯,我知道的。所以友视君,你急着打电话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村松友视明知这种时候约见凛子不妥当,但还是憋不住说道:“其实我想见见你。”
“可我现在.”
“凛子,我有话得和你当面说。”
“什么话呀?”
“电话里不方便说。对了,你要在横滨待多久?”
“今天守灵,明天是葬礼,这两天都抽不开身。”
“这样么”村松友视紧握话筒,生怕它跑掉似的,“今晚,就今晚我来横滨,能见见你吗?”
“那怎么行,我们不是明明说好了不再相见吗?而且家父刚刚才去世。”
电话那头,凛子忽然握紧手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最近也有许多的烦恼无处倾诉,尤其是在看完《国境》的最终章后。
但那天听完《国境以南》后,两人已经约定不再相见。
“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凛子!我有很要紧的事想和你说。”
“可今晚我要守灵。”
“不会耽误你多久时间的,就一个小时,哪怕三十分钟也行。”
村松友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变得那么死乞白赖,凛子正沉浸在突然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自己怎么会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真是莫名其妙。
可他就是想见她。
他感觉巨大的压力已经快把自己给压垮了。
“好吧.那、那最多三十分钟.”凛子叹了口气。
挂断电话,村松友视突然感觉自己又好像活过来了!
他从被子里钻出,已经满头大汗,却连洗澡都顾不上,打开房门就朝家外跑去。
“神经.”妻子刚把黄瓜片从脸上拿下,嘴上不断咒骂着已经出了家门的丈夫。
村松友视在附近的便利店里随意吃了两个紫菜饭团,就迫不及待从东京站坐上了开往横滨的电车。
抵达横滨时才刚到晚饭点。
村松友视知道葬礼这会儿是最忙碌的时候,便没有去打搅凛子,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公园长椅上,就这么看着放学后的小孩玩着跳房子、躲避球,呜哩哇啦的跑来跑去。
他以前从未发现原来等一个人是那么煎熬的事。
晚上十点,他拿起了手机,觉得早了点,又放下了。
挨到十一点,他再一次拿起了手机,这次不再迟疑,直接拨通了凛子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凛子约他到小镇上的某家旅馆碰面,因为在公园太显眼了,她怕被熟人认出。
村松友视挂断电话,一听接着一听喝完了从便利店买来的所有啤酒。
随后他猛地起身,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那是一家招牌都破旧不堪的小旅馆,在镇子最边缘地带。
前台的老奶奶眼神浑浊,连数钱都能输错,旅馆里也没有其他客人,空荡荡宛如墓园。
村松友视走进开好的房间,发现凛子正安静的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