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杀!!”
……
所有金丹魔修,都似乎失了心智,陷入无休止的,匪夷所思的,疯狂的自相残杀之中……
魔气纵横,血洒遍地。
天边晚霞,似乎都被鲜血染红。
肉身与邪术抗衡。
血气凝刀,阴气化剑。
魔道法宝纷飞,骷髅,血幡,鬼刀,冥剑,藏魂棺,镇尸塔……各显魔道神通。
为了成为“道人”,魔修们似乎被激发了最原始的“恶念”,怀着极大的恶意,彼此愤恨,仇视,互相辱骂,斥责……
乃至互相啃噬,撕咬,不死不休……
他们尽力厮杀,竭力嘶吼,狰狞狂笑。
整个大离山,活脱脱一副人间魔狱……
血袍老魔离得远,心智尚存,见了此景,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心惊胆颤,难以置信道:
“道心……种魔?”
圣子也神色惊恐。
“道心种魔……”
“这是……道心种魔?”
不,不对。
他认知中的道心种魔,根本不是这样的……
远没有这么强大,与恐怖……
二十个金丹魔修,毫无征兆,不知不觉,便被种了魔念,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宛如屠宰场中,受人摆弄的血肉猪猡……
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这就是……诡道人?
……
金丹魔修的厮杀,由荒诞,到激烈,到凶戾,到残忍,到停歇……
山林狼藉,如同炼狱。
“道人”之争,也落下帷幕。
二十金丹魔修,死伤殆尽。
只剩下一个身材高瘦,相貌平平的金丹魔修。
他走到先前,被赤脸魔修砍死的“道人”面前,剥下那身沾着血污的,死人的道袍,套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脸上,浮出诡异的胜利的笑容。
“我是道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涌出莫名的寒意。
道人如同木偶一般,不协调地动了动手脚,将那身本就不合身的道袍,穿得更加违和而阴森。
随后道人一如既往,又向圣子走去。
仿佛要走完,之前没走完的路。
只是这次,他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血袍老魔咬牙挡在了圣子面前,沉声道:
“前辈,手下留情!”
见道人无动于衷,血袍老魔继续颤声道:
“前辈,他是圣子!”
“你我皆是魔道中人,应该知道,圣子地位尊崇!”
“圣子血脉尊贵……有问鼎道统,继任魔君的资格,很有可能,便是将来魔道的魔君,不可有任何闪失!”
“圣子……”
……
可无论他怎么说,“道人”的脚步都不停止。
仿佛他只依自己心念做事,心外一切人,一切物,一切事,都置若罔闻。
眼看无转圜的余地,血袍老魔目光一冷。
“好,你既不识好歹,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他祭出一枚古铜守魂铃,护住心神,而后念动蛊咒,周身血袍,便似活了过来,化为一滩流动的血液,护住他肉身。
一柄漆黑魔剑,浮在他的面前。
这是他的本命法宝,也是魔道金丹期,最强大,最邪恶,最腥秽的一类制式法宝:
黑魔剑。
守魂铃护心,炼血袍护身,黑魔剑杀伐。
三品大离山州界之内,天道限制之下。
金丹后期的血袍老魔,持此三样魔道宝物,接近天道限制下的,修士战力巅峰!
血袍老魔凝视道人,威严道:
“犯圣子者,杀无赦!”
这等威势,似乎震慑住了道人。
道人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眸,看着血袍老魔,又看了眼圣子,说出了一句冷漠的话:
“你要护着他?”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枯木,又仿佛喉咙漏风,听着有些失真。
“这是自然……”血袍老魔道。
“为什么?”
“他配么?”
道人脸上,人脸变换,话也突然多了起来……
明明出自一人之口,但又仿佛,是不同的人,以不同的声音,借一人之口,一同说话。
语气虽平淡,但里面却掺杂着世间百态的悲愤。
愤怒、不甘、仇恨、讥讽、不屑……种种情绪,浓如酒,稠如墨,酝酿在了一起:
“你是金丹,是大魔修!”
“为什么要不惜性命,护这个小辈?”
“凭他是圣子?”
“他是圣子?”
“他凭什么是圣子?”
“他凭什么能对你颐指气使?凭什么让你卑躬屈膝?凭什么让你俯首称奴?”
“凭他圣子的血脉?”
“血脉算什么?”
“人死后,不过一滩血水,一坨腐肉,血脉算什么?”
“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圣子?”
“而有的人,却要为奴为婢?”
“就凭那一身腐臭的皮囊,一滩风干的血水?”
“凭什么呢?”
道人所有的声音,汇在一起,噪杂刺耳,而又渗入心扉地质问道:
“为什么,圣子不能是你?”
“为什么,魔君不能是你?”
“魔君圣主,宁有种乎?”
“不过一滩血肉……”
“活是一样活,死也是一样死……”
……
道人魔音入耳,血袍老魔目光震颤,浑身发抖,强自镇定心神:
“不,不行,他是圣子,他有圣子血脉……”
道人的声音,重又轻缓,但又有着异样的冷漠,和不尽的蛊惑:
“那你就吃了他……”
“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吞噬他的血脉!”
“你将成为圣主!”
血袍老魔两腿一软,忍不住身形踉跄,后退几步,目光慌乱,心旌动摇。
不!
不对!
这个道人在骗我!
可是……
他明明知道,这个道人在骗自己!
但他的心中,还是涌出了无尽的欲望和冲动。
是的,这道人在骗自己……
可是……他真的是在骗自己么?
他说的,有错么?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堂堂金丹魔修,要做一个卑微的老奴,要卑躬屈膝,要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