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爷,究竟怎么回事?”
老于头低垂着目光,神色纠结,最后身体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他也不再坚持,颓然叹道:
“那日我听了小公子你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人不能不知足,不能向河神大人,求取无度。”
“我便打算,以后都不再养血鱼,不向河神投祭,也不再向河神求愿了……”
“我明明都打算好了,也下定决心了……可晚上一做梦,梦里我那两个小孙子,明明已经进了宗门,但因为出身低微,受那些世家子弟嘲笑,凌辱,压迫,还要被逼着为他们做事,当他们的走狗……”
“最终小水儿不堪受辱,默默……自尽了……”
“而他哥哥小顺儿,想为弟弟报仇,却不是那些世家弟子的对手,被活活打死了……”
“被打死后,他的尸体被人用黑色的毒,腐蚀殆尽了,面目全非……”
墨画闻言,头皮一麻,心中悚然。
“这难道是……”
老于头不知墨画心中所想,而是接着道:
“我那一双小孙子,就这么没了……”
“我醒来后,被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我想得简单了,宗门里的水太深了,我一个散修,根本一无所知。”
“八千灵石,对我们散修来说,不是笔小数目。但对世家,对宗门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这些灵石,远不足以给我的两个小孙儿,一个好的前程。”
“可是我没用,我这个筑基,还是年纪大了,运气好了,才侥幸突破的,没有修道传承,也没什么其他本事……”
“我还是只能……去求河神。”
老于头神色悲苦。
墨画心里有了猜测,叹道:“然后呢?”
“然后……”老于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然后,我就遭报应了,我太贪心了……”
“河神责怪我了。”
“它收走了我的两个小孙儿,以此来惩罚我。”
“我那两个小孙子,再也回不来了……”
老于头的神情,一片死灰。
墨画皱眉。
忽而有个老者,惊叫道:“祭河神?你……”
他瞳孔睁大,颤声道:“伱……用什么祭的?”
老者如此反应,给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老于头不知所以,声音沙哑道:“一种血红色的小鱼……”
那老者面色瞬间惨白,惊道:“大祸了……”
墨画一怔,连忙问那满头白发的老者道:
“老爷爷,这血红小鱼,有什么来历么?”
老者目光惊恐,“这是灭村的征兆啊……”
其他几人神情都有些茫然。
“你们都不知道……”老者眼皮直颤,声音发寒:
“我活了三百年了,很久以前,曾听人说过,以前我们这块地界,也是有一个渔村的……”
“那个渔村,比我们这村子大,村里的渔修,也比我们多不少。”
“一开始风调雨顺的,那渔村虽不富裕,但温饱倒没问题。”
“后来不知为何,河里总是死人,渔修们惶恐不安。”
“之后有人路过,告诉他们,是他们触怒了河神了,河神给他们降了神罚。”
“必须挖一口井,用人血养血鱼,然后投到井里,献给河神。”
“这样一来,河神受了信仰,便会宽恕大家。”
“大家将信将疑,便照着做了,果然河里不再死人了。”
“可是这么养着养着,大家发现,村里的人,似乎都有了问题,目光呆滞,反应迟缓,有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脑子……”
老者声音微颤,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再后来,不知为什么,整个村子,全都消失了……”
墨画瞳孔一缩,“消失?”
老者颔首,“是的,全不见了,人不见了,整个村子也全都不见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这方圆十里的地界,晚上会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但凡敢走进大雾的人,全都没出来过。”
墨画神色凝重起来,若有所思。
“哦,不对,”老者忽然愣了下神,恍然道,“我记起来了,有一个人出来过……”
墨画一愣,“谁?”
老者摇了摇头,“我也是小的时候,听一些长辈们说的,哪里知道是谁?”
“只是听说,那个修士背着把剑,眉毛修长,不顾众人劝阻,径直走进了大雾。”
“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却没想到,将近天明时分,他却活着走了出来。”
“只是明明身上没伤,但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似乎经历一番苦战,伤势不轻的样子。”
“出来之后,他叮嘱了两句话:一是让大家,不要再进这血雾,否则生死难料;二是不要养一种,血红色的小鱼,否则必有灭村之灾……”
“只是他这话,也有些奇怪。”
“大雾就是大雾,也没有血色,哪里会是血雾?”
老者摇头,继续道:“不过这位背剑的修士,虽不知修为和来历,但肯定不是一般人,大家也就将他的话,传了下来……”
“再之后,大雾渐渐消退,曾经的渔村,已经彻底消失了。”
“又过了近百年,才建了现在这个小渔村。”
“而过去的修士,死的死,老的老,那背剑修士留下的两句话,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也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可怕禁忌……”
老者神色感慨。
其他人闻言,也都神色慌张。
但也有人不信,“灭村之灾,哪有那么玄乎?”
“不知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就是,哪有那么多神啊灾啊的,小顺子和小水子,估计就是落水了,被水妖给叼走……”
“胡说什么?被水妖叼走,那还能活么?”
“依我看,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找回来了……”
“人贩子拐走了,那还怎么找?”
“老于头,你别担心,应该只是两个孩子贪玩,迷路了,兴许哪天,就自己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