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如,道廷一副贪婪的嘴脸,只索要‘好处’,他们就会心存侥幸,忍痛‘割地赔款’,而不会太过反抗……”
墨画说得头头是道。
荀老先生看着墨画,目光就有些复杂起来。
墨画察觉到荀老先生的目光,微微一怔,有些不太确定,便轻声问道:
“老先生,我说得不对么?”
荀老先生叹道:“对。”
差不多是这样的。
一个合格的“老祖”,的确是会这样考虑问题的。
荀老先生又问:“那从你自己的角度呢,你之前是怎么想的?”
墨画一怔,而后有些不好意思道:
“弟子想得比较简单……就是将事情闹大,让断金门倒大霉!”
荀老先生问:“为什么这么做?”
墨画想了想,皱眉道:“因为断金门,正邪不分,行事有违道义……”
荀老先生点头道:“那你想得也不错。”
墨画有些意外,“这也不错么?”
荀老先生正色道:“正邪不分,有违道义的宗门,留着何用?”
墨画神色一凛。
荀老先生道:“你既不是干学州界老祖,又不是道廷高层,何必替他们考虑利益问题?”
“你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没错,那自然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墨画一时有些乱,“那……”
荀老先生道:“我让你把自己当成‘老祖’,设身处地去看这件事,是让你知道,凡事不能只从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不能只是‘你以为’,否则思维受限,目光会很狭隘,迟早会沦为他人的‘棋子’。”
“知人者智。你对别人了解越多,对局势的掌控就越强。”
“但你也不必否定自己的想法。”
“假如你的想法,符合‘道义’,那你才是对的,错的是别人。”
“只不过,你的力量太弱,讲利益,讲现实的‘老祖’又太强,所以事情不会按你的想法发展,只会按照那些‘老祖’的谋划推进。”
“这点你一定要明白。”
“有时候,并不是你错了,而是你太‘弱’了。”
“若有一天,你晋升洞虚,甚至登临洞虚之上,拥有无上的力量,世间的很多事,自然而然,就会按照你的意愿发展……”
“但现在你不强,事情的进展由他人支配,那遇事你就要多思考一下,别人是怎么想的,这样你才能知道,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你才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荀老先生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墨画一眼。
“你要学会从‘老祖’的角度,站在上面,往下面去看。”
“但我并不是希望,你将来只成为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老祖’……”
墨画目光一颤,缓缓点了点头。
“好了,”荀老先生语气轻松了些,叹道:“年纪大了,一不留神,就多唠叨了一些。”
墨画却郑重道:
“多谢老先生教诲。”
荀老先生眉头微动,目光柔和。
“对了,老先生,”墨画忽而眨了眨眼,“断金门那里,我们太虚门,就没‘榨’油水么?”
荀老先生一怔,随后似笑非笑,“我也是‘老祖’,这个油水,别人榨得,我怎么可能会放过。”
荀老先生说完,看了墨画一眼,淡然道:
“从今以后,你手里那些断金门的东西,剑诀也好,剑阵也罢,都能拿出来用了。”
墨画微怔,这才意识到,荀老先生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
荀子悠长老盯着自己,那这些自己常用的手段,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了,荀老先生自然也就知道了。
墨画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真的能用么……断金门可小气了……”
“你只管放心地用,”荀老先生道,“断金门与我太虚门,秉承着‘摒弃门户之见,交流修道法门’的初衷,彼此交换了一些传承。”
“他们镇派传承中,一些一二品入门的剑诀,剑阵,都入了我太虚门的藏书阁了。”
“交换传承?”
墨画有些错愕,随后又问道:“那我们太虚门,给了断金门什么传承?”
荀老先生不屑:“一堆烂大街的破烂法术,谁会记得……”
墨画愣了一下。
好吧,原来是这么“交流”的。
“那……只有入门的剑诀么?”
墨画又小声问道。
他感觉自己手里的,无论是断金剑诀,还是断金剑阵,似乎都不像是断金门“入门”的传承。
他现在身负这些传承,感觉比断金门一些嫡系还要“嫡系”。
“入门就够了,”荀老先生笃定道,“你只学‘入门’的,也比他们强。”
“他们传承再好,自己不争气,学不过你,也没办法。”
墨画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大概明白了。
这就是个“借口”。
他身上这些断金门的招数,有个来历,有个说法就行,事实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
荀老先生想了一下,又叮嘱道: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对外封锁了一切风声,明面上无风无浪,但背地里暗流汹涌。”
“道廷,四大宗,以及一众宗门,尤其是断金门,乃至我太虚太阿冲虚三门,彼此明争暗算,一直到尘埃落定之前,估计都不会消停。”
“所以这段时间,你低调点,也别露什么口风。”
“至于请假的事,同门弟子若是问起,你就说我给了你一个差事,让你出了趟远门,画了七八天的阵法。”
“至于具体理由……”荀老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墨画,“你自己随便编吧,这个你应该很熟。”
“我也……不算很熟……”
墨画有点心虚道。
荀老先生微微挑眉,也没有追究,而是神情肃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神念,是不是在炼妖图里,染了一些邪祟?”
“嗯。”墨画缓缓点头。
准确地说,是“吃”,不是染。
但饶是荀老先生,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沾染”邪祟,已经他所能想到的,相当恶劣的情况了。
他不曾亲眼见过,所以根本料想不到,神念状态下的墨画,到底有多“凶残”。
“染了邪祟……”荀老先生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