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几口烟圈,高寒重回赌桌。
失败给了强者警示,高寒开始循序渐进,玩儿起了蚂蚁搬家。输有度,赢张狂,每天把赢到的钱汇回去还债,只留本金重新开始。虽然盈余可怜,但毕竟向着胜利爬行。
但是,也时而把本金输掉。三更半夜又不方便给“信誉绑定”的朋友打电话,咋办?他就去档口借。反正自己现在还没露馅,有周转能力。晚上借钱赌,赢了一切皆好,继续重复昨天的故事。输了也不要紧,第二天就能拆借到款项偿还。无非档口洗洗码、抽点水,无伤大雅。赢了再把新债加点利息堵上,眼下他只能在这样拆东墙补西墙的状态下乞求良性循环。
由于心态控制得还可以,细算下来近几天还真还了一丢丢债务。周而复始,高寒在几家档口和家乡亲朋好友的圈子里都站稳了脚跟,成了人品可靠的“正经买卖人”和信誉良好的赌徒。甚至还偿还了丁总五十万利息,做足了姿态,也再次得到了缓冲。
4月中旬的一天,高寒在一个给他出过码的档口借了五十万,约定如果输了第二天还钱。结果这五十万输了,“盯仓”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东北小伙子,也就三十岁左右。
高寒和东北小伙一起回了他的房间,由于输钱心情苦涩,高寒冲完凉就躺在了床上。盯仓的小伙见高寒的心情不爽,不爱搭理自己,就从冰箱里拿了瓶洋酒和几盘干果,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自斟自饮起来,好不自在。
高寒看着他大咧咧的样子就不舒服,加上输钱的懊丧,登时气就上来了,眯着眼睛沉声说:“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有点儿大扯了吧?”
东北小伙“噗”的一声笑了:“大哥,我看见你不是一回两回了,一搭眼我就挺佩服你的,就觉得你行!玩都玩那么大,还在乎兄弟这点吃喝啊?”说完笑呵呵地望着高寒。
高寒气还没消,但语气放缓了,冷着脸说:“一瓶洋酒好几千呢,你他妈的不会打声招呼啊!”
东北小伙停止咀嚼,看了高寒几秒,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正色说:“大哥你别生气,我能让你今天输这五十万港币不用还,你信不信?”
高寒哪能相信这样的屁话,满脸鄙夷,将了他一军:“要是不用还这五十万,老子给你二十万!”
东北小伙放下手中的干果,咀嚼的频率也放慢了,问道:“一言为定?”
高寒觑目斜眼,漫不经心地说:“靠,当然一言为定,废话!”
“好!”
东北小伙拿起手机拨了出去,谨慎地小声说:“蒋哥,麻烦了!人家是老千,以前借得少没动咱们。嗯,错不了!嗯,你和他说吧!”东北小伙把手机递给高寒。
高寒愣了一下,犹疑着接过手机,眼睛盯着小伙,“喂?”了一声。
电波另一头是今天给高寒出码那个男经理的声音:“唉呀,高总,没想到!没想到啊!呵呵。”
“啥都能想到就好了,那是神仙。”高寒觉得这句话寓意颇丰、能发能收。
“不好意思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啥也不说了,把电话给我的兄弟吧,不好意思啊!”
高寒仍是懵懂,蹙眉看着东北小伙,递过手机。
东北小伙竖了一下大拇指,接过手机说道:“赶紧派人把东西送永利皇宫来,我下去接。”
挂断电话,东北小伙高深莫测地看了高寒一眼,边向门口走边微笑着说:“五分钟就OK!”
听见关门声高寒坐起身,拿过香烟点了一根,眉头蹙得更紧了。
……………………
一根烟刚抽完,门铃响了。高寒下床开门,东北小伙扬了一下手中的护照和欠条,面带得意地走了进来,顺手关上房门。
高寒接过护照和欠条,匪夷所思地看了东北小伙一眼,万般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东北小伙笑了一下,卖着关子说:“酒摆上吧!这回不心疼了吧?”
高寒满眼审视,僵硬地笑笑,说道:“等着,我叫点酒菜,咱哥俩喝点儿!”说完用房间的座机点餐。
推杯换盏,话语投机。东北小伙让高寒管他叫“大酱块子。”他是辽宁人,在澳门混三年多了。钱是赶着挣赶着输,一直也没攒下啥。他始终不满足现状,总想一夜暴富,但苦于没有什么大机会。几次观察,他发现高寒是个敢干的主,便主动向档口经理申请这次“盯仓”的机会,为的就是试探和拉拢。
事实正如他期盼的那样,高寒非常上道,于是开始指点迷津。他说放贷才是澳门风险最大的行业。澳门自回归以后,变化是翻天覆地的。以前影视上的砍杀、火拼、绑架是有的,但回归之后,澳门的治安可以说名列世界前茅。澳门的行政法规定,放高利*贷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档口虽然借钱不要利息,但是,“抽*水”更是放高利*贷的严重情节,一旦被抓,最少入狱两年,数额巨大的还会更高。娱乐场里的监控设施最为完善,只要客人报警,放贷、抽*水子的人连逃离澳门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提打击报复了。所以,什么扣押证件、打欠条、盯仓之类的都是唬人的。档口老板之所以要看客人证件,了解客人信息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看证件上有几个戳。戳少就证明来澳门的次数少,不会知道太多。沟通的过程中,档口老板其实就是在观察客人是不是老千。因为遇上专门干这行的老千,档口会血本无归,而且还要担负被告发的风险。像高寒这种只是把钱输掉不还的情况还算好的,因为在高寒赌的过程中,抽*水和洗码已经给档口创造了很大收益,钱不还损失也不大。更有甚者,只要档口抽了客人的水子,客人把筹码往兜里一装,然后告诉档口的人自己是老千,是专门“端码”的。那么,档口的人立马就会逃之夭夭,而且还会把扣押的东西返还。当然,档口也知道凡是“端码”的人都是求财,只要档口不逼他,他是不会报警的。端码的人也不用担心档口报复,因为在澳门是没有人敢使用暴力的。就算出关到珠海或深圳,以当前中国的法制环境而言,基本也不会发生报复事件。档口一年到头借钱不还的比例很少,多干几笔就赚回来了,谁会因为百八十万或者更少的钱去干蠢事?最后还得付出代价,那样做在澳门这块遍地黄金的土地上是得不偿失的。何况敢端码的更不是善类,一旦逼急了,很容易鱼死网破。再说了,所谓档口也不是什么有背景、有实力的组织,只不过是几个人凑笔钱,再给所谓的扒仔发点名片,有客人就做生意罢了。碰上借钱不还和直接端码的,档口只能自认倒霉。所以,只要能把钱借出来就OK了。
听完大酱块子的“高论”,高寒沉思少许,自己借钱后档口确实洗码又抽水子了,而且事实就摆在面前,一切都无可厚非。他兴致勃勃地问:“兄弟,你认为我能干吗?”
大酱块子扑哧一笑,“你不是已经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