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耸肩无谓,颇感无趣的摇了摇头。
“我已经很老了,杜兰女士,很老很老了——和这个生命力要从皮肤里溢出来,浑身都是干劲的小伙子不一样,哪怕你把我变回二十岁的模样,也掩藏不了我灵魂的锈迹斑斑。我不知道与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真的能记住吗?真的能把这些信息带到下一个轮回吗?”
客服房室并没有传来打斗声——
——看来杜兰的推断有误,伍德·普拉克因为舒适的气温,没有与弗拉薇亚产生争执。
六十三接着说:“我的魂威叫做[regret·后悔药],它能倒转时间,具体来说是四个小时三十一分十六秒——时间可长可短。但最多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杜兰吞咽着唾沫,眼里满是血丝。
六十三:“白露的所有遗言,所有电话录音的总时长,就是四个小时三十一分十六秒。”
杜兰:“大人物...人死不能复生...您可不能将怒火发泄到我的头上,我可没打算招惹您。”
“不不不,她现在复生了,活得很好。”六十三揉搓着粗糙的双手,句下身子,要杜兰女士也一起低头,仔细听他把话说完。
“当我拿到红山石的时候,傲狠明德的神力将我送到了遥远的过去,送到公元二零零六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杜兰猜测着:“您重生了?真正的来到了永恒永在永远的天堂?毕竟您的魂威那么强大...”
“不,它把我送进地狱里了。”六十三坦言相告:“我跌回九界车站的候王厅,谁都不认识我,谁都不记得我,在这座孤岛上,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杜兰小姐,你和我的魂威是同一类型的,是活在第五维度的神。在我们觉醒魂威之后,获得这种强大的力量,就得付出远超常人的代价,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杜兰思索着,看向客服房室的女伴——
——坏猫咪布奇,弗拉薇亚女士是她深爱的人。
她们是一对标准拉拉,但弗拉薇亚却是个多情种子,她不光喜欢女人,还喜欢男人。
很多时候,杜兰都能从[时间线]的能力中获得一些信息,她能偷窥到弗拉薇亚的其他男伴,这种戴绿帽的日子让她倍感羞辱,却下不了狠心去杀死爱人。
只是杜兰还心存侥幸,她连未来二三十分钟之后要发生的事情都算不准,或许明天——明天弗拉薇亚就会回心转意,对她杜兰一人死心塌地了呢?
“所以我说,无知者恒幸福。”六十三搂着杜兰小姐的肩,两个时间系的超能力者在此刻互相露出了伤口。
在六十三口中,呈现出一段更加复杂的故事。
“我已经在这段旅途中爽了无数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我没有继续旅行的意思,而是简简单单的做完失踪人口登记表,回到了地表世界。”
“我一开始是小心谨慎的,生怕回到过去会引发什么时间悖论,我去买彩票,买房做投资,很快就拥有巨量的财富。”
“而且我发现这副肉身根本就不会变老,似乎我永远都留在了拿到红山石的那一刻。”
“全世界都变成了我的游乐场,我开始反复体验一段段不同的人生,我换了很多很多位妻子,有了孩子,但是这场游戏,有一个终点。”
杜兰猜测着:“是收获季...”
“没错。”六十三应道:“就是收获季。”
在二零二五年到二零二六年,boss会迎来江雪明人生的第一次收获季。
之后的二零六七年到二零六八年,是江雪明人生里,boss的第二次收获季。
六十三号夺取红山石的时间,就是二零六八年。
无论这段人生如何精彩,六十三号都必须想办法再次抢夺红山石,回到最初的原点再爽一次。
“每次回到出发地,我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能让我提振精神从头开始,我记得有个姑娘她长得很像小七,我与她度过了六次人生,几乎是两百多年的时间,生养了六个儿女,每次都有不同的惊喜。可是如此反复循环,我却发觉自己在迅速的变老。”
杜兰:“您不是说...您不会老吗?”
“是灵魂已经变老了,像是千疮百孔的虫穴。”六十三形容着:“被白夫人啃出无数斑疮,像行尸走肉一样了。”
言语渐渐变得偏激恶毒——
——变得冷漠无情。
“我与新的人们相处,就越来越觉得不如以前的好,也很难复现上一世的美好人生,就像是起伏不定的大海上翻涌的浪花,我想抓住最美好的那一片,却总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从掌心熘走。”
“我的肉身年龄停留在六十六岁,看上去不显老,却要费尽心机,用钱财和权势买来爱情和友情,我想这些都是虚假的,是一碰就碎的伪物赝品。”
“此时此刻,我又想起旅途的起点。”
“白露死后,我花了四年才觉醒魂威,得知魂威的真名,拥有这种逆转时间的神力之后,我能处理好任何事,只要给我时间,让我反复尝试,在一个节点上重复施展[后悔药]的神威,所有事情都能从头再来,看起来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那个人对吗?”
“但是我死去的亲人,我抛弃的爱人,她们永远都回不来了。”
六十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变得平静。
“每次发动魂威时,它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疼得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您抛弃的爱人?”杜兰女士不理解,在[时间线]的探查下,分明是六十三亲手杀死了白子衿,并且夺走了钢之心。
“不,不不不...不是这一段。”六十三摇摇头:“你查阅历史文档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那是无数时光之前的记忆了。”
“在最初,我只想让傲狠明德付出代价,让全能之手的人都死光,我无意伤及无辜。特别是我的爱人——
——我与她讲明白这些事,就要和车站作对,两人得分道扬镳,毕竟她还有父亲要照顾,还有光明的未来。我拿走了婚戒,和她同床共枕,最后连爱情也失去了。”
杜兰:“那我看到的画面是...”
“我说的失去爱情,是物质层面,关于肉体元质的失去爱情。”六十三如此说:“白子衿是个非常贪心的女人,她要求我立下誓言,要把这场婚礼重复演练一万遍,才能结束这种幸福甜蜜的轮回。”
杜兰几乎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是什么级别的精神折磨啊?
这对一个人类来说,几乎是炼狱一般的酷刑。
“我和她结了一万次婚,亲吻三十万次以上,睡了不知道多少觉。其中还有争吵,无数次无穷尽的争吵,办了三千多种婚礼。”六十三呢喃着,想到这件事却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种甜蜜的酷刑,“后来我看见她,就如见了瘟疫一样,要躲着走了,再后来我得到了红山石,于二零二四年找到她,与她重逢,又要初次见面时,为了得到更多的辉石,得到更多的钢之心,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她——我的肉心几乎没有任何温度了。我的魂威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手铐,它把我绑在这里,让我逐渐腐烂麻木,变成行尸走肉,贪生怕死又渴望阳光的温暖。”
杜兰:“你想结束这一切?我能感觉到,大人物,你在谈及这些事情时,有强烈的自毁欲。”
“不,如果只是想结束这一切,我有无数种办法能杀死自己。”六十三摇头失口否认:“只是在时间长河中,我认为红山石将我送回二零零六年,一定有它的用意,它是傲狠明德的精神原质,绝不会欺骗我,绝不会辜负我。我追求的永恒永在永远的乐园,一定存在!我想找到答桉!”
杜兰立刻说:“在这一年,您只有四岁!恰好是与父母走散的年纪!如果您不被那对人贩子拐走...”
“我也是这么想的,杜兰。”
不等杜兰说完,六十三便立刻打断。
“我也是这么想的,几乎在我第一次回到二零零六年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如果我改变了过去,在这个时代里,江雪明若是半途因为意外死亡,或是在我的干涉下改变了人生,会不会引起一系列的时空扰动,产生悖论,从而将我这个来自未来的江雪明杀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