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把手枪掏了出来,放在了放映机面前:“这把枪,你认得么?”
放映机当然认得:“这是凌妙影的枪。”
“这是一件灵物,非常纯净的灵物,我和它沟通过很多次,它没法做出任何回应,
如果你那么渴望塑造灵魂,就去塑造它的灵魂,不要再去五房。”
“七导,这是您非常趁手的武器,我不想损害它……”
“没关系,我送给你了。”李伴峰打开了放映机的胶片室,把所有关于五房姑娘的胶片全都取了出来。
老爷子说的没错,有些分寸,放映机确实把握不了。
“明天跟我出去转转,我再给你买些胶片。”
回到正房,一家人都吃饱了,放映机吃了血肉,终于平静了下来。
残羹冷炙交给红莲打扫,李伴峰去九房的途中,再次经过了五房。
一股带着咸味的海风,吹上了李伴峰脸颊,墙壁之上透出了些许光晕,仿佛电影即将开场。
李伴峰看着墙壁,挑起了帽檐,嘴角一翘,双眼放光,他笑了。
“要出来聊聊么?”李伴峰问了一句。
寒风消失,墙壁上的光晕也消失了。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把红莲带去了正房。
“阿套,你要是再不吃,等红莲上桌,可什么都不剩了。”
手套还在检查肖正功的衣物:“当家的,我真不想吃,也不差这顿,你别管我了。”
……
第二天,李伴峰一觉睡醒,准备出门,唱机道:“宝贝相公,垃圾带出去。”
垃圾指的是肖正功的衣物,李伴峰刚要把衣物收拾起来,手套央求道:“当家的,先别急,再让我检查一天,您明天再扔。”
李伴峰叹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他身上可能确实没有法宝,可能真就提前转移走了。”
手套摇晃着食指道:“不可能,昨晚您和他交手的时候,我还闻到了宝贝的味道,这事儿要是弄错了,我还怎么吃这碗饭?”
李伴峰不再劝了,手套有他自己的性情,也有他自己的执拗。
带着放映机来到街上,李伴峰随手买了份报纸,这是他自己报馆出的报纸,昨晚江相帮总堂的事情已经见报了。
头条新闻写的很直接,标题是《江相帮灰飞烟灭,肖正功尸骨无存》。
内容上也没有避讳,直接说了李七、何玉秀等人血洗江相帮总堂,铲除了普罗州一大祸害。
这是李伴峰的授意,他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干脆就把消息散出去。
今天的报纸卖疯了,谁能想到臭名昭著的江相帮一夜之间被灭了。
新闻里也出现了飞将营,记叙了姚志谊的部分口供,李七要把这桩阴谋彻底戳穿。
早报加印了一倍,依然卖断了货,李伴峰买了一份沈容青手下的报纸,却发现头条上没有江相帮的消息。
“这么好的商机都把握不住,你可怎么吃这碗饭。”李伴峰随手把报纸扔进了垃圾堆。
沈容青也收到了江相帮被灭的消息,可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发稿,尤其是关于飞将营的消息,和她之前发布的新闻有严重的冲突。
她想与何家庆商量一下,可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也没联络上何家庆。
他去哪了?
沈容青很着急,晚报该如何处理,她有些犹豫不定。
……
李伴峰到了妙声唱机行,买光了所有电影胶片。
凌妙声给李伴峰倒了一杯茶:“李老板,能否多留您一会,我有事相求。”
李伴峰觉得很奇怪,相识这么久,凌妙声一直和李伴峰保持着距离,他突然说开口相求,这让李伴峰有些意外。
凌妙声拿出了一张契书:“李老板,我想把唱机行暂时托付给你,当然,这不是无偿的请求,
首先,唱机行这段时间的所有进项全都归你,如果因经营不善,出现了亏损,由我来承担,
除此之外,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凌妙声拿出了一台手摇唱机:“这是一件灵物,我一直叫它追溯者,这台唱机能够追溯一部分窥修技法,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复现钩子中的一部分内容,
我的两个兄弟在我的唱机行里放过许多钩子,我当初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直到受到了波及,才找工修做了这件灵物,
这是防备窥修的利器,我希望这件灵物日后能给你带来一些帮助。”
李伴峰道:“为什么要把唱机行交给我?”
凌妙声道:“我想去寻找艺术,原本属于我,却又丢失了的艺术,
听起来可能很荒唐,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提起了我在阿米坎国的一些遭遇,从那以后,一些被夺走的记忆不断的在梦中重现,
我在那里留下了太多遗憾,我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份遗憾弥补回来,
如果我失败了,如果我的生命留在了异乡,我的唱机行将彻底属于你,这些事情都在契书里写的非常清楚。”
李伴峰想了想道:“我只是你的一位顾客,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把你最珍贵的家业交给我?”
凌妙声笑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曾想过把唱机行交给更可靠的人,可我细数了身边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比你更可靠,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你相信了我,还愿意买我的唱机,在托付这些最珍贵的艺术品时,我也相信你。”
默然片刻,李伴峰点了点头,收起了契书:“在你回来之前,我能保证你的唱机行不受到侵害,等你回来之后,把你找到的艺术分享给我。”
“一言为定。”凌妙声摘下礼帽,按在胸口,朝着李伴峰行了一礼。
……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开始研究这架叫做“追溯者”的唱机,凌妙声介绍了使用方法,可李伴峰听的似懂非懂,这东西的原理稍微有些复杂。
而且这架唱机是纯粹的灵物,自己不懂得表达,李伴峰也没法和它沟通。
好在娘子精通工法,很快总结出了这架唱机的一些使用诀窍。
夫妻俩一直研究到了深夜,白手套盯着肖正功的衣物,几乎没动地方。
看手套满身的线头和褶皱,李伴峰感觉手套苍老了许多。
“阿套,你这样可不行,明天我就把肖正功衣服扔了,这事情也该过去了。”
“过去了,”手套失魂落魄的回答道,“我听当家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当我看走眼了。”
说完,手套趴在了判官笔旁边,像块破布一样一动不动,李伴峰真担心他一下想不开,和贱笔一起摆烂了。
深夜,一家人正在熟睡,正房的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随身居里,除了李伴峰和老爷子自己,没有人能打开房门。
所有人都在熟睡,只有手套忽然惊醒,猛然冲向了门边。
“狗贼!往哪跑!我特么就知道这事不对!偷到我头上来了,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听到打斗声,唱机的火焰瞬间腾起。
李伴峰也醒了过来,但见房门边上,一白一黑两只手套,正在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