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猩红大公的继承人,茶花领领主亚当·劳伦斯。”他瞥了一眼巴斯克身后几个穿着不同款式制服的士兵,“告诉我这里的位置,还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大概在内墙西侧的某间民居上。您也看见了,这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任谁也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了。”
“敌人呢?”
“之前是大部队在追我们,但我们甩开了他们。”
根据士兵们的描述,这里应该是艾瑟尔外五城区之一。而在几个小时前,一支规模庞大的联军部队冲垮了内环防线,导致这些失去指挥的残兵败将们只能抱头鼠窜。虽然这些可怜人并不清楚猩红大公的布局,但他们无意中走对了生路。
“跟我走。”劳伦斯说着,向高处走去。他的口气既不像命令,也没留拒绝的余地。不然呢?这些死里逃生的幸运儿还能怎么做?他们在血污泥泞上踌躇徘徊,绝望地游荡在自己的磨难之地。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望风披靡,是劳伦斯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遵命,大人。”溃兵中有一人面露难色,“但是,伤员呢?大人,我们身后还有不少伤员,他们个个都是勇猛无畏的好汉。如果…”
“抛下伤员。”
“但是,大人…”
“抛下重伤员。”劳伦斯不得不耐着性子说道:“让腿脚麻利的轻伤员跟上,这就是我的怜悯。”
战士们沉默了。黑色的鸦群在食腐生物幸存的坟场上盘旋。堆积如山的尸体、烈火生出的硝烟,被热风裹挟的浓烟萦绕在浸满鲜血的废墟里,轻抚着死者与生者的脸庞。
已经牺牲的士兵们流干了血,他们静静地躺在破碎的敌人身边,无力的双手依然紧握着武器。他们的战甲被魔法撕裂,他们的双手紧扼着彼此的咽喉,摆出一副如野兽厮杀的姿势死去。
他们的鲜血浸满全身,将每个生者都染至猩红。
劳伦斯不止一次目睹这类惨状,即使面无表情,但他心中一直被一股压力所迫,因为他无力拯救,也无法帮助那些饱受折磨的苦命人。如果再强大一点,那他本可以为这些人做点什么…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逃避到底是为了什么,它们只会加深他的痛苦,让其心中的内疚之感汇成一副肮脏的钩爪,将他拖入深渊。
与这些感情交织在一起的是冰冷的理性之心。他没有因部下的反抗心生不悦。他不再渴望像死去的战士一样通过泼洒热血,以愤怒和暴虐来驱散心中的恐惧和即将到来的绝望。
他丧失了这类直觉。就好像漫步在一片弥漫着灰雾的阴郁枯木森林间,或是一座能看见万千苍白的痛苦面孔从倾颓的建筑间幽幽探出的鬼城。
漫步其中,只是让人略感不适,但也仅此而已。
“你没有荣誉吗?大人,我请求…”
“你们在浪费宝贵的撤离时间。”昏暗的火光照亮了劳伦斯的脸,宛如一轮半掩的月亮。
是的,没有荣誉,也不会感到羞耻。他自己清楚答案。
诗意点的话来说就是——他以自身燃烧的血肉饲养疯狂,借此让灵魂保持绝对的理智与镇定。
只有疯子才能配合猩红大公编织杀局,也只有疯子才能为这场战争敲响终焉的丧钟。
也许是劳伦斯的眼神太过冰冷,那个被呛得哑口无言的士兵阴沉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