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些鹿肉,有些腻。杨暮客欠身离席,径自走到亭外。引杯中茶水,采山间灵韵,以挪物之法将供奉山神的香灰引了过来。水,炁,灰,三色流波汇聚在了一起。凝成一个丹丸。
这安神丹药便是石药之变所学之一。不可医体之病,但可以灵韵祛驳杂思绪,长眠无梦。
待那二人酒足饭饱,面色微醺,三人再次登山。
杨暮客主动帮尤汤推轮椅,卉羊则扛着那昏睡的女人。
方丈尤汤引颈高歌,“山高好,歌谣好,路上树梢结红枣……”
翻来覆去便是那几句,但也别有趣味。
小溪湍湍流淌,有青苔木桥成路,蜿蜒不见尽头。青石一条白练当空,水雾朦胧,流光挂虹。
尤汤高兴地说,“这山头有深潭,南方水汽来此遇冷则化雨,日日朝暮有雨。水不停,潭不枯。这溪水便是那山顶的潭水流出。”
杨暮客听了言说,“难怪清凉有石之韵味,可炼做无根水。用来煮茶着实可惜。”
尤汤又介绍,“我卫冬郡最不缺的便是水。骨江与明龙江相连,有的是法子取那无根水。但可惜我寻妖司不善丹法,没那延年益寿的本事。”
“卉羊道长不就是修石药之变的人么?怎会不习丹药之法?”
卉羊肚子腹音闷响,“修了毒害之法,便修不得丹药之法。丹药需性情温和之人可炼。”
杨暮客说,“外物罢了。也是无妨。”
过了那木桥,是一段向上的石阶。
停在石阶前,杨暮客有些挠头,这要如何去推这轮椅?
尤汤撑着轮椅起身。捏了个法诀,便是那定炁化形之变。轮椅长出来八条腿,似是个螃蟹。“这里不必劳烦大可道长,下官施术前行,也算是修炼。”
杨暮客点了点头。
尤汤重新坐下,座位一转,椅背朝着山壁,尤汤面向路外,八条腿一侧在上,一侧在下。
杨暮客所修炼的定炁化形变当下还在坎数。这是因为是受巧缘启发,乃是水性变化。但这尤汤变化乃是木性,当是巽数变化。尤汤应是一个善使风之人。
杨暮客在后头,边看边学。三人行必有我师。卉羊启发了他石药之变可用毒,尤汤启发了他定炁化形可使木。
路上有地方骤然变窄,只见长了腿的椅子八条腿站高,一点点挪,还有风旋护着座椅里的尤汤。木腿无处落脚之地自然起风旋,托着木腿。变化当真巧妙。
过了那窄路,杨暮客为这尤汤捏了把汗,“方丈此御风之术着实了得。”
尤汤颇为受用,“大可道长过奖了。”
再看后面的卉羊,哪怕背着一个人,走那窄路面不红气不喘。当是有一副好身体。也是,玩毒若无好体格怕是自己先要被毒死了。
越是玩毒的东西,越不会是一副病痨鬼模样。世上毒物无不美艳动人,毒蛇蝎模样皆是强壮健康。譬如那玉香,毒蛇变化,端得是艳若牡丹,国色天香。
此时路程过半,能见得台阶尽头有一处茅草屋。
茅屋里出来一个老人,对着长了腿儿的椅子上的尤汤作揖,“方丈大人安康。”
“李老安康。”
尤汤跟杨暮客介绍李老,“这位是我寻妖司的功臣,名叫李谷,如今退隐山林。”
杨暮客打量了下李老面相,无权无财之相,也是个五弊三缺之人。物理意义上的两袖清风,没了胳膊。不能掐诀,也不知这李老修的又是什么变化。
只见那李老抬着腿用脚勾起一根扁担,一弯腰,将两个桶一前一后提起。
“小老儿今日跟着方丈上山,该是给山中娘娘擦洗石像的时候了。”
“同去,同去。”
杨暮客并不多言,只是跟上。
这路由那无臂老人带头,继续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
老李也唱歌,跟尤汤唱得调子一样,歌词却不同。
“数山高,赞同袍,秋天风好扫墓道。一杯酒,不寂寥,只把喜讯来相告。”
……
待跟那老李一路走到了头,是一间大庙。庙门楼上匾额写着养生庙。
几个年轻人应是听了歌声,站在门楼下头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