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樱再次想起闻无欺见她第一面时别开脸的模样,忽然心生疑窦,眯着眼打量一番西陵舟,淡声道:“我不是你口中的隗姑娘,我是钟离樱。”
她撩开垂网,明媚含水的眼眸朝他看过去:“我生得和你口中的人,很像?”
西陵舟啊了一声,显然茫然,视线忍不住朝着那摘了帷帽露出全容的女子看去,细细打量一番。
他顾不上认错人的歉意,吃惊道:“钟离姑娘与隗姑娘生得极其相似,只隗姑娘有心疾,更瘦削病弱些,除此之外,仿若一人。”
钟离樱脾性骄横,听此脸色并不好看,拧着眉,问:“你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西陵舟自知失言了,尴尬了一瞬,对方又是钟离家小姐,盛气凌人,不敢得罪,面色涨红了,道:“隗姑娘慕恋闻家主,在下助她入了内城,隗姑娘被掌事官接走后,在下就再没见过了。”
钟离樱眯了眼,直觉自己漏了什么消息,又想到方才见到的鹤车,她看着西陵舟,语气稍平和了一些:“还请入鸣鹤楼一叙。”
西陵舟迟疑了一下,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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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的建筑都在山腰崖壁之上,玄楼是内城最高的九层塔楼,入口处是一片山台,山台上有许多穿着闻氏族服的弟子或是坐在地上,或是倚靠着扶栏,或是站在树下看书。
隗喜不想引起别人注意,让侍女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落地。
她拿着木牌进玄楼时,守着这儿的长老正和一看起来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说话。
长老见她面生,自然要核查身份,隗喜便拿出了木牌。
见到这块木牌,长老脸上露出吃惊,坐直了身体翻看,确定无误,忍不住抬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身上纯白的侍女服,有些疑惑,却因为那是家主的名牌,没有多问,将木牌递还了回去。
隗喜浅笑:“多谢。”
她接回木牌,学着其他人将木牌在入口处的类似卡槽的地方将木牌放进去,便感觉眼前一阵灵力波荡,无形的门被打开,她抬腿进入。
玄楼很大,一楼进去便是一排排书架。
隗喜深呼吸一口气,按了按胸口,往入眼第一排书架走去。
等她走后,方才和玄楼长老说话的少年忽然站直了身体,目光一直盯着隗喜走进去的背影,忽然哼了一声,对玄楼长老道:“二堂叔,这拿着闻无欺名牌的女子莫非就是那钟离氏遮遮掩掩送来的人?钟离樱?原本那钟离氏旁支要送来给我大哥之人?”
玄楼长老闻圆见他这般模样,叹了口气,又蹙紧了眉拉着他到一边的角落里,简单布下道隔音法阵,苦口婆心道:“应当就是了,崇锦啊,你方才说的事,不是二堂叔不想答应你啊,是八层以上你没有权限进去,二堂叔不能以权谋私啊!你也知道家主的狠辣手段,这个当口,还是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闻崇锦知晓这位看管玄楼的二堂叔最是爱和稀泥,不爱惹事上身,可此时却是忍不住,脸上满是愤怒,手握紧成拳头:“可我大哥就这么被他杀了吗?我爹的家主之位就这么被他夺了么?难不成二叔也信我爹是重病死的?”
圆长老没有做声,还是摇了摇头,“八层之上是有一些上古秘典,可你该知道家主的天赋和力量,你就算拼了命去学,也追不上他的啊。”
少年俊秀的脸上愤懑不平,此刻转过脸来却带着祈求:“可二堂叔,八层之上藏有鬼道秘典,修鬼道是有机会杀闻无欺的!”
“那鬼道都是不入流的,堂堂闻氏岂可去学?”
圆长老不再听他这胡搅蛮缠,与他分辨道理,也还是和稀泥那一套,自是不想惹麻烦上身的。斥了他一番莫要再想着与闻无欺为敌,便不再理会他。
闻崇锦脸色难看,却毫无办法,但他忽然想到岐阳钟离氏虽是传承自阴阳家,主擅数术法阵一道,但他们长老之中却也有修鬼道入真圣境的。
这么说的话……那钟离樱多少知道一些吧?
而且,闻无欺的名牌都给她用了,该是八层以上毫无限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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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喜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修什么样的功法,但她很肯定的是自己不适合什么。
一是兵家相关的功法,那大多是用刀剑戟枪修炼的,属近战技法,她这病弱的跑三步就要喘口气的身体显然不适合。
也是正因为此,所以闻氏青玉佩里的功法她都没办法学。
还有南郡谢氏所传承的墨家一道,相关功法都是要借势于机关。
暂且不说她有没有制造奇巧机关的天赋,就说亲手制造这个过程,听闻如玉说过谢家痴迷此道之人可以不眠不休数天甚至数月费尽心神体力去制造机关,她是熬不了那么久的。
那些太过偏门的东西,因为闻如玉了解也不多,所以她知道的也不多。
她就知道阴阳家的法阵、法家的刑名咒律,好像是她可以去学的……至少或许可以从里面挑选她能学的。
首先她接受过现代教育,数学学得不算太差,说起来有数术基础,以她如今浅薄的认知,阴阳家便是将数术与天地阴阳五行结合,推演出各种自然现象的成因和变化法则,以此来绘出阵,放大推演的效果。
感觉修这个费脑力精神,体力上的要求稍稍低一些。
最后是咒律,原本闻如玉就教了她一些简单易学的术法咒律,她想她是可以学这个的,只不过她没有足够灵力去承载那些咒律发挥出效果。
至于医家那些都只是辅助,攻击性不强,不是她所求。
所以,她心里清楚,她一要寻找可以改变或是无视病弱身体让灵力能在经脉贯通的功法,二则是她想学法阵。
虽然缩小了范围,但是在这样大的藏书阁中寻找自己想要的典籍还是不容易的,应该要费一番功夫。
“你在找什么?”少年好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隗喜受惊转头。
是刚才和玄楼长老说话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生了一张圆脸,五官秀气,眉眼中有一抹挥不散的郁气,一双眼澄澈,情绪分明,透着一股天真。
刚才没仔细看,如今近距离一看,她竟有些出神。
这人和从前的闻如玉有三分相似呢。
隗喜本就因为病弱而看着柔和,此刻因为面前少年和闻如玉三分相似的脸,自然而然唇角抿浅笑来,语气轻柔,“寻我可以修炼的功法典籍。”
闻崇锦平日是不喜欢和姐妹们或是女修玩的,他嫌她们烦人啰嗦,任凭她们长得貌美如花,在他眼里就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而已。
但他看到面前的女子朝他柔柔一笑时,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再定睛一看,那普普通通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好像也和别人不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脸色发红,只心下暗道,怪道那钟离氏旁支把这女子藏得这么遮遮掩掩,果然是不一般!
他就先礼后兵,她若不肯把那名牌给他用,就休怪他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