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长辈说过,人在死亡前都是有预感的。

许陈想起来,最疼他的祖父卧病在床第三年。有一天忽然喊他到床边,吩咐他去买市集上的肉夹馍。

祖父第一次和他提要求,于是他高高兴兴去买来,尽管祖父的身体只能喝得下稀粥。祖父想吃的那家肉夹馍很远,排队的人也很多。只是等他回来的时候,祖父再也吃不下那枚肉夹馍了。

后来家里人说,是因为祖父感知到了死亡,不想看他难过。

你看,命数这东西,真是奇怪又玄妙。

好比现在。

许陈忽然也想和两个孩子交代些什么。虽然他们年纪不大,应对事情经验没有他丰富,但是两个孩子冷静沉着,身手不凡,若是活下来,将来会比他厉害很多吧。

怀里掏出一枚令牌,许陈掰作两块,吴氏姐弟一人一块递了。

许陈道:“这是三公子的令牌。谁能逃出去,就去北离找三公子。”低声将打算如何行动,白江吩咐在哪里接头又如何接头说了。

吴双、吴量对视,郑重点头。

吴双道:“许大哥,你把令牌给我们了,若是逃出去的人是你,你没有令牌可怎么办?”

“我?”许陈笑起来,“别小看我啊,我在三公子身边颇有威望,我这张脸可就是令牌呢!”

他拍拍吴量的背,正色道:“年轻人,交给你们了。”

明明是鼓舞的一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吴双隐隐有些不安,只是想来又没有哪里不对。

“我还有两件事要说。”许陈郑重道,“第一。如果你们真被抓了,记住,能活着见到德宁公主也是件好事。活着就有可能,就有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自寻死路。”

火光里,俩孩子点头。

真是乖孩子。

“第二,”许陈道,“……不要累及白三公子。”

这些天同吃同住,许陈话语里头一次有了恳求意味,他道:“这枚令牌很小,是三公子私人令牌。如此又掰作两块,真的被抓了,就销毁了吧。”顿了下,他说,“拜托了。”

俩孩子没有质疑,郑重点头。

“我们出去吧。”

庙门吱呀开,雨声轰然放大。

隔着屋檐洗刷大雨如幕,数丈外站着林寅征。中年男人撑着黑伞看过来,闪电惊雷响,映出人头攒动一片。四周乱糟糟散发着腐烂气味和咕噜噜的声音。

“很好。”林寅征说,“都过来吧。”

偌大空地上,比对着黑压压人群,这边三个渺小的人影站在屋檐下,并没有动。

“怎么?难道要我过去?”林寅征笑。

他对板上钉钉的猎物向来很有耐心。

这么大的雨走过去,可就真用不得火攻了。他们即将彻底沦为待宰羔羊。